当“老东家”和“新黑马”摸向对方的“逆鳞”

观潮新消费·2025年11月26日 19:30
拓竹确实是一家很像大疆的企业。
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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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仍处在上升期,内卷是存量市场的“零和博弈”,消费级3D打印或许远远未到如此应激的时候。 

一条朋友圈,让消费级3D打印出圈了。

11月15日,拓竹科技创始人兼CEO陶冶在朋友圈发布的一条千余字的长文,内容直指“老东家”大疆。起因是大疆投资一家3D打印公司,“协议里面还特别安排了拓竹相关的条款”。陶冶表示,“有99.9%的把握是因为人才流向触动了前老板汪滔的‘逆鳞’。”

不读网文好多年,“逆鳞”一词猝不及防地出现,让人感觉熟悉又陌生,一如这场朴实无华的商战。

逆鳞

11月17日,大疆官宣已投资一家消费级3D打印企业。大疆表示,本次投资是基于对消费级3D打印技术发展潜力、行业增长潜力的看好,符合大疆对创新科技的一贯理念和前瞻性布局。

对于投资对象的猜测也没有持续太久。一天后,‌深圳市智能派科技完成工商变更,新增大疆创新及其关联公司‌杭州疆御科技为股东。又过了一天,智能派科技宣布完成B轮融资,投资方为大疆创新。

从时间线来看,陶冶赶在大疆与智能派之前“公布”了这笔投资,随后小道消息满天飞,吃瓜群众摆好了板凳,另外两位主角的官宣才“恰逢其时”地出现。身处漩涡之外的人很难不去感慨,在相逢于同一条赛道之前,陶冶为老东家“免费”做了一次宣传。

而陶冶最大的不满,是投资协议中“特别安排了涉及拓竹科技的相关条款”,他在文中直言,此次投资更像是老东家对拓竹科技发起的“火力打击”,而不是“价值投资”。

从陶冶的角度看,大疆这么做的原因是“人才走向触了前老板的逆鳞”。具体而言,一是大疆的人才纷纷离开了无人机行业外出发展,资本市场对“大疆系”创业者有点FOMO(害怕错过),导致大疆的人出去创业蔚然成风;二是不少候选人在大疆拓竹之间二选一,有时候同样的待遇下义无反顾选了拓竹。

实际上,“大疆系”创业者确实在消费科技领域呈现出“散是满天星”的局面,甚至有人用“核心团队出走潮”“技术骨干离职潮”来形容大疆系创业者的离职。《福布斯》在2015年的专访中就曾报道:“由于缺乏早期愿景,加之汪滔个性很强,最终导致大疆内部纷争不断,大疆开始不断流失员工。”

大疆是一家工程师文化浓厚的企业,从大疆离开的创业者们有丰富的项目经验,熟悉0-1阶段的孵化流程,创业成功的概率更高,也更容易获得创投圈的青睐。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大疆离职创业时,往往能带走一个现成的团队,将工作默契无缝衔接到创业项目中。

比如,拓竹CTO高修峰曾任大疆系统工程部负责人,拓竹COO刘怀宇曾任大疆飞行眼镜、数字FPV系统和FPV无人机的产品经理,拓竹首席工程师陈子寒曾任大疆云台部门主管,拓竹高级工程师吴伟曾任大疆高级工程师。

拓竹创始人陶冶则在大疆从工程师一路做到动力系统部门经理、Mavic Pro产品经理、无人机事业部负责人,职业经历涉及技术、产品、销售等多个环节,有过完整的消费级电子产品全链路操盘经验。

话分两头。陶冶激动之下发布千字长文,字里行间流露出明显的不满,他的“逆鳞”又是什么呢?是老东家进入同一条赛道的竞争压力,还是这笔投资传达出的老东家的态度?从那条朋友圈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陶冶提到:“一个行业要是被证明有前途,很多人来卷你那是必然的,所以创业的第一天我们就在为此而准备。被卷死那只能怪自己没本事,肯定赖不到老东家身上,毕竟没有任何规定说谁不可以投资谁,更不用说来和我们卷的也不止一家。确实没有啥特别要做的准备,或者说过去5年我们一直都在准备。好在3D打印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靠产品说话的行业,搞产品我们还是有点自信的。”

按照这种思路,大疆以投资的形式切入3D打印赛道,并不是陶冶发文的真正原因,毕竟“不少候选人面对同样的待遇都会选择拓竹而非大疆”。人才在手,天下我有,正面竞争无压力。

在他看来,这笔投资的目的不是价值投资,而是针对拓竹展开火力打击,因为价值投资就会选最像大疆的有创新能力的公司,要是火力打击就选最卷的公司——“看标的就知道了”。

换句话说,你做3D打印可以接受,你做投资可以接受,但你怎么投了这家企业?

标的

2015年,深圳,潮汕90后洪英盛成立了一家名为智能派的公司。华强北创业者最典型的特征就是“不典型”,那里的贸易要按毫秒来算,圭臬就是“钱生钱”。

智能派成立时是一家跨境电商公司,洪英盛与合伙人陈波在华强北采购元器件,组装成STEM套件后销往海外市场。但这项业务的天花板不高,陈波曾在接受36氪采访时表示,“那会生意就是人民币换美元,300%的利润就都很正常。但是STEM电路套件生意在亚马逊做到第一后,业绩增速不能为继,得找新的增量。”

新的增量正是3D打印。彼时国内的消费级3D打印机品牌尚未迎来业绩增长爆发点,然而出口增长率可观。网络公开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3D打印机出口金额达19.02亿元,同比增长56.8%。

2017年,智能派切入3D打印赛道,初期依然是跨境电商的思路,但代理模式无法保证质量、体验和时效。随后,智能派从代理转向自主研发,于2019年第三季度推出首台光固化3D打印机。

洪英盛此后在《信用中国》视频采访中解释,团队已经意识到,整个3D打印全球消费的市场会是一个千亿级的市场,“做电商是为了养活自己,但我们这一代创业不只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做一件有价值的事。”

2020年,全球消费级3D打印机需求飙升,出口数从2019年的143.19万台飙升至253.98万台,增长率进一步达到77.4%,智能派抓住了风口。

根据智能派中国区负责人孟思提供的数据,2022年公司整体年营收突破8亿元,2023年销售额预计突破12亿元。

自2019年起,智能派连年推出新品。2022年后,团队开始从光固化消费级3D打印机领域切入热熔式3D打印机,打开一个更大的细分市场。同时,智能派于2022年12月完成A轮融资,投资方为湖南出版投资和深高新投。

公开披露的资料显示,2024年智能派营业额达16亿元,跻身国内3D打印企业的“十亿俱乐部”,2025年预计将超20亿元。其中,智能派95%的营收来自海外市场,欧美发达市场占比接近90%。

在2025年3月举办的十周年年会上,洪英盛直言:“我愿与在座各位一起,赌上过去10年所有的积累与荣誉,力争全球消费类3D打印机头把交椅。”

那把交椅上坐着的正是拓竹。 

交椅

2025年,深圳,一条完整的3D打印产业链正在飞速运转。在这里,从建模系统到材料设备再到应用服务一应俱全,每2分钟就能组装一台3D打印机,单日最高产能近1.2万台,供应着全球入门级3D打印机市场超九成的产能。

在智能派成立的前一年,4位80后联合创办了一家名为创想三维的企业,他们以“平价化”路线进入3D打印市场,先以首款产品CR-i3打开香港市场,2016年推出CR-10打印机开拓全球市场,以500美元售价撬动万台销量,次年业绩增长近10倍。

在智能派成立的同一年,两位湖南老乡成立了一家名为纵维立方的企业,他们从3D打印机散件销售开始,到组装出售,再到后来自主研发,转型成为聚焦3D打印的品牌,几乎与智能派的路线如出一辙。

如今,创想三维、拓竹科技、纵维立方、智能派4家深圳企业合计掌握全球入门级3D打印机九成市场份额,被称为消费级3D打印“四小龙”,凭借先发优势与技术积累,他们联手将消费级3D打印的全球竞赛变成了同城竞争。

成立于2020年的拓竹科技,拿到了“后来居上”的剧本,被《深圳特区报》评价为最具“黑马”气质。2022年,拓竹推出Bambu Lab X1打印机,以消费级价格实现工业级性能,众筹就达到700万美元,打破了众筹平台有史以来的纪录。

据深圳商报报道,拓竹2024年实现营收55亿至60亿元,净利润接近20亿元,净利率超过30%;今年第一季度,拓竹的营收就已达到20亿元。

对比来看,2020年至2024年,创想三维累计440万台出货量,占据全球27.9%的市场份额,成为全球最大消费级3D打印产品及服务提供商。但因为锚定平价路线,创想三维2024年营收为22.88亿元,净利润为8866万元,均不及拓竹。同时,纵维立方和智能派的营收也在10-20亿元之间,也不及拓竹。

此外,创想三维的累计市占率暂居第一,但具体到2024年,创想三维单年度出货量约73万台,已被拓竹的120万台超越。智能派科技和纵维立方紧随其后,2024年出货量分别约55万台和50万台。

图片来源:创想三维招股书

在2021年完成了一轮5.08亿元的A轮融资后,创想三维开始筹备上市,A股上市未果,后于今年9月转道港股,继续冲刺“消费级3D打印第一股”。创想三维的投资方包括前海方舟、不惑创投、腾讯创投、深创投、南方国新、中航南山。

纵维立方已完成了两轮融资,投资方包括了高榕资本和IDG,融资金额等信息未披露。

也就是说,在创想三维冲刺港股上市、拓竹不对外融资、纵维立方已完成了两轮融资的行业格局之下,大疆想要通过投资切入3D打印赛道,智能派确实是相对最优的投资标的。

此外,还有技术路线的差异。消费级3D打印机主要有两种技术路线,分别是FDM(熔融沉积成型)和LCD(液晶屏光固化成型)。FDM是目前应用范围更广的技术路线,结构和原理都较为简单,更容易降低成本以深入消费市场,消费者接受度高。

LCD使用光敏树脂液体材料,通过液晶屏的紫外线逐层固化树脂来构建三维模型,精度、光洁度都比FDM更高,但紫外线照射成象的原理,使其具有一定的辐射性,对使用场合有要求,其打印材料存在有毒、致敏等问题,打印完成后需要清洗与二次固化,生产与使用的成本都更高。

陈波曾在接受36氪采访时表示:“受益于当时显示屏供应链整合,我们以低于市场价很多的价格采购到了适用于光固化3D打印的显示屏幕。当时,做光固化3D打印机屏幕成本占比最大,这样3D打印机的成本就压下来了。”

3D打印“四小龙”中,智能派是唯一从光固化路线起家并向FDM拓展的一家,拓竹专注于FDM路线,创想三维和纵维立方则是同时布局两条路线。

从某种程度上说,投资智能派,或许也是投资光固化路线崛起的机遇。

机遇

陶冶曾经想过要在大疆“干到退休”,在大疆时也曾考虑过说服老板进入3D打印市场,但这两项职业规划都没能实现,最终他选择在3D打印赛道再造一个“大疆”。

或许他不会喜欢这种类比的方式,但拓竹确实是一家很像大疆的企业,不仅体现在创始团队的大疆系背景,还有他们布局的方式。

高修峰在今年7月的一次发言中提到:“2020年的3D打印机本质上是一个弱智产品,只是简单的运动平台,用户本想玩3D打印,结果变成修机器。”

3D打印机,耗材往往比设备更烧钱,他带领团队从硬件层面发力,比如在3D打印机中引入用于无人机的陀螺仪以抑制共振,并在打印头安装激光雷达以监测出料;配备多摄像头系统,实现多种传感器协同感知,让机器具备更多自我感知能力等,这些研发的重点就是帮用户及时止损,增加实用性。

消费级3D打印是一个“硬件+软件+内容”有机融合的行业,拓竹建立起软件和内容生态的护城河。

拓竹科技打造了3D打印用户社群MakerWorld,可以让用户无需学习复杂的建模知识,只要“一键下载”就可以实现“所见即所得”的打印体验。上线两年,MakerWorld已成为全球用户量第一的3D模型社区,月活跃用户近千万,拥有超百万个模型。据拓竹介绍,MakerWorld为激励创作者投入了大量的成本,每年向创作者发放激励达数亿元,头部创作者年收入可超过50万元。

在消费市场,这群极客依然在复制大疆的打法,先以专业级消费者为试验田,快速收集专业反馈以调整产品,再通过口碑实现破圈,向大众消费市场渗透。大疆曾以这种思路将无人机从专业领域带入大众消费市场,将动辄数万元的产品均价拉低至千元级。

在3D打印机被多数人定义为工业级产品的时候,拓竹2022年发布的首款产品Bambu Lab X1瞄向技术发烧友群体,定价999美元,同年底的P1系列降至399美元,2023年的A1系列直接就是199美元起售。在各自起家的赛道上,大疆和拓竹都曾被称为“价格屠夫”。

随着价格的下探与体验的优化,3D打印市场的消费潜力开始兑现。

据灼识咨询数据,全球3D打印市场规模在2024年达到246.1亿美元(约1700亿元人民币),2024年至2034年的复合增长率(CAGR)有望达到18.5%。其中,消费级市场展现出更强爆发力:消费级3D打印市场规模达41亿美元,约占整体市场的16%,年复合增长率高达28%,预计2029年增至169亿美元。

图片来源:创想三维招股书

从销量来看,作为行业中的核心硬件,消费级3D打印机2024年出货量达410万台,预计到2029年将增长至1340万台,年复合增长率为26.6%。伴随用户渗透率的不断提升,消费级3D打印机的全球保有量稳步上涨——从2024年的1580万台增长至2029年预计的4040万台,年复合增长率为20.7%。

不过,消费级3D打印仍有其特殊性。

首先是人群,3D打印市场当前的目标用户仍以年轻极客为主,共同特点是尝鲜和动手的意愿与能力强烈,追求科技感消费。这个人群的消费能力、粘性高于平均值,而且互动和分享的频率高,新技术和产品的传播速度快,但产品的优缺点也能被他们很快发觉并放大。他们是工业品向消费市场拓展的第一站,既可能是推动者也可能是阻挡者,因此需要精细化运营。

其次是场景。近年来,随着技术成熟与成本下降、产品体验显著提升,3D打印开始加速迈向大众消费市场,但价格亲民是消费级3D打印实现市场规模扩张的关键因素,而不是实用需求。消费级3D打印的使用场景尚不清晰,没能像无人机市场那样发展出摄影等实用需求,暂时停留在小众爱好阶段。

高修峰曾强调,99.9%的用户无建模能力,依赖社区资源支撑使用,生态闭环至关重要。

技术仍有进步的空间。国盛证券指出,随着生成式AI技术在3D设计领域的深入应用,3D建模与打印操作的使用门槛被大幅降低。用户只需通过文字描述或图片等简单输入方式,即可实现对3D模型的自动生成与优化。与此同时,打印精度、速度与稳定性的持续提升,以及适配材料的不断丰富,产品应用场景不断拓展,进一步释放了普通用户的使用潜力。

结语

对于拓竹而言,尽管稳坐消费级3D打印行业头把交椅的位置,但行业的变量仍在,比如巨头的入局。

消费级3D打印企业原子重塑CEO刘斌曾表示,消费级3D打印行业的发展需要优先降低用户使用门槛,“第一个是易用性问题,硬件怎么用,其实直到现在,3D打印机都不是像手机一样开机即用的产品。它的使用依然是有一定门槛的,需要有一定的工业基础,需要学习一些专业知识才能很好地用起来;第二个是创作门槛,3D打印需要模型、需要数据文件,这个在上一个阶段,是有难度的,本身用户有想象力但没有3D设计能力,网络上的资源获取、使用也很复杂。”

原子重塑是由追觅科技孵化的3D打印机初创企业,成立于今年1月。追觅同样有将一个工业品带入消费市场的经验,试图将消费级硬件的研发与制造优势进行批量复制。今年8月,追觅官宣造车,大疆发布了扫地机器人品牌ROMO,追觅则很快公布了无人机项目。而在更早的7月份,影石创新推出了全景无人机,大疆则发布了全景相机。

整个消费级硬件市场乱成了一锅粥,向着彼此的舒适区一顿猛攻,技术壁垒形同虚设。归根结底,这是巨头们打通产品研发、精密制造、渠道布局等全链路能力后的必然选择,入局消费级3D打印也是一种提前站位。

行业仍处在上升期,内卷是存量市场的“零和博弈”,消费级3D打印或许远远未到如此应激的时候。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观潮新消费”(ID:TideSight),作者:王叁,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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