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反攻，OpenAI败退：为什么说“实验室模式”注定输给“平台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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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奥特曼的一纸“战时”备忘录，刺破了5000亿美元的估值神话。当模型能力日趋同质化，谷歌掌握的算力与渠道“绞索”，正让OpenAI退无可退。文章来自编译。

2025年11月21日，也就是谷歌发布Gemini 3.0的三天后，OpenAI首席执行官山姆·奥特曼（Sam Altman）的一份备忘录泄露给了《The Information》。这份写于Gemini公开发布之前的文件包含了一句本应立即引发科技市场重新定价的话：“情况有些不妙”（rough vibes）。

这绝非一家对自身竞争护城河充满自信的公司会采用的语言。奥特曼称赞谷歌完成了“出色的工作”，警告自家收入增长可能放缓至5%，并宣布OpenAI转入“战时状态”。对于一家在不到两个月前估值还高达5000亿美元的公司来说，这些表态所代表的意义远超单纯的季度性动荡。

它们标志着人工智能价值积累方式开始出现结构性的反转。

难以为继的数学逻辑

OpenAI的财务架构建立在一系列日益难以辩护的假设之上。该公司预计2025年年收入将超过200亿美元，而今年上半年的收入约为43亿美元，2024年全年为40亿美元。按照任何传统标准，这都代表了真正的超高速增长。

但是，只有当存在清晰的盈利路径时，不盈利的增长才具有价值。OpenAI在2025年的现金消耗将超过80亿美元，主要由基础设施成本驱动。路透社9月份获得的内部预测显示，到2029年，其累计亏损将达到1150亿美元，这一数字是从此前预估的2028年累计亏损440亿美元上调而来的。

这并不是一家接近盈亏平衡的公司的财务状况。这种财务状况反映出该公司：成本结构与收入成正比扩张，且看不到明显的规模经济效应显现的拐点。

2024年10月进行的66亿美元二级市场股票出售给予了OpenAI 5000亿美元的估值。基于预计2025年200亿美元的收入，这意味着其远期市销率倍数接近25倍。作为对比，Alphabet（谷歌母公司）的交易价格约为过去十二个月营收的7.8倍，尽管其年销售额高达3855亿美元，且截至2025年9月30日持有985亿美元的现金储备。

市场对OpenAI的定价仿佛认定它将在无限期保持初创企业级增长率的同时，实现谷歌规模的营收。奥特曼的备忘录表明，甚至连他自己也不再认为这一轨迹是必然的。

平台经济学 Vs 实验室经济学

OpenAI与谷歌之间的竞争动态主要不在于模型能力，尽管这很重要。其核心在于随时间推移而复利增长而非受到侵蚀的结构性优势。

谷歌运营着经济学家所谓的垂直整合平台。涵盖搜索、YouTube、Android、Gmail和地图的40亿用户产生了持续的行为数据。每一次查询、每一次视频观看、每一次邮件互动都在为提升模型性能的训练循环提供养料。这不是谷歌购买或许可的数据，而是用户已经依赖的服务所产生的副产品。

相比之下，OpenAI必须通过合作伙伴关系、面临日益严峻法律挑战的网络爬虫以及合成生成来获取训练数据。他们可没有日活用户达数十亿的消费者平台，无法实现数据闭环。

硬件经济学的差异更为显著。谷歌设计了专门针对机器学习工作负载优化的定制张量处理单元（TPU）。这些TPU大规模制造，直接集成到谷歌的数据中心，并提供通用GPU无法比拟的计算效率。独立分析表明，在Transformer模型训练方面，TPU的每瓦性能大约是英伟达H100芯片的六倍。

OpenAI通过微软Azure租用英伟达GPU。这会导致三个结构性劣势：更高的单位成本、依赖受配额限制的外部供应链，以及无法协同设计软硬件以实现效率最大化。奥特曼讲到每年80亿美元的现金消耗时，其中很大一部分反映的就是这种利润流失。

分发构成了第三大平台优势。Gemini 3.0是在2025年11月18日推出的，可以直接嵌入谷歌现有的生态体系。用户无需创建新账户，无需学习新界面，也无需集成新的API。模型就这么出现在40亿人每天使用的工具中。采用门槛趋近于零。

OpenAI必须说服用户访问一个独立的网站，创建账户，可能还要支付订阅费，并将API集成到现有的工作流中。即使拥有7亿ChatGPT周活跃用户——这确实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但也连谷歌用户基数的18% 都不到，并且需要持续的营销支出来维持。

这些并非暂时的竞争差距。随着AI能力的商品化，这些结构性护城河只会变宽，而不会变窄。

备忘录发出的市场信号

内部文件的泄露总是有原因的。有时候是无意的，有时候是战略性的。奥特曼备忘录的内容本身，不如其存在和时机来得重要。

这份文件写于Gemini 3.0发布之前，但在OpenAI理应知晓该发布迫在眉睫之后，读起来像是一种先发制人的预期管理。奥特曼明确称赞竞争对手的进展，警告宏观经济逆风，并抛出了OpenAI增长可能急剧减速的情景。他提到了包括“Shallotpeat”在内的内部模型开发工作，暗示该公司正在多个架构上下注以对冲风险，而不是对单一突破充满信心。

宣布进入“战时状态”尤其耐人寻味。公司只有在面临生存威胁时才会采取战时姿态，而不是在竞争地位加强时。微软在2000年代初当谷歌威胁其搜索野心时采用了战时语言。谷歌在Facebook威胁其社交领域时也采用了这种说法。这种框架本身就承认了OpenAI认为自己处于防守而非进攻地位。

市场参与者应将此备忘录解读为奥特曼向员工、投资者和合作伙伴发出的信号：叙事正在发生转变。ChatGPT所向披靡的时代已经结束。随之而来的将是一场针对财力更雄厚且拥有结构性优势的对手的残酷拉锯战，争夺企业合同、消费者注意力和投资者资本。

如果OpenAI的收入增长确实下降至5%，而基础设施成本居高不下，那么5000亿美元的估值在数学上将变得站不住脚。在200亿美元的基础上增长5%，2026年的收入将达到210亿美元。即使我们宽宏大量地假设现金消耗降至60亿美元，该公司在减速阶段仍将产生亏损，同时交易价格却高达远期收入的24倍。

参与5000亿美元估值的风险投资者需要退出。退出的途径要么是IPO，要么是被收购。在增长减速且累计亏损超过1000亿美元的情况下进行IPO将面临严厉的审查。而要在该估值下进行收购，则需要买家有能力吸收5000亿美元的企业价值——全球可能有此实力的公司屈指可数，大概只有五家，且其中大多数正在构建竞争性的AI平台。

护城河的幻象

OpenAI被认为拥有的竞争优势一直建立在三个主张之上：卓越的模型、先发优势带来的品牌认知度，以及对微软资本和云基础设施的访问权。

模型优势的主张正在迅速瓦解。11月18日发布的Gemini 3.0基准测试显示，其在多模态推理、代码生成和扩展上下文窗口等多个领域均优于GPT-4。Anthropic的Claude模型在重视安全性和可解释性的行业中占据了显著的企业市场份额。Meta的开源Llama版本持续改进，以零边际成本提供了强有力的替代方案。

目前的格局并非一个主导模型遥遥领先于竞争对手。而是多个前沿模型在能力上相互重叠，主要在整合、成本和分发上进行差异化竞争，而非单纯比拼原始智能。

品牌认知度固然重要，但在科技领域很快就会同质化。2010年，谷歌搜索似乎不可撼动。到了2015年，已存在多个可信的替代品。2007年，Facebook定义了社交网络。到了2012年，Twitter、Instagram和其他应用已经瓜分了市场。ChatGPT在2023年和2024年实现了惊人的品牌渗透率，但如果没有可防御的技术或平台经济学支持，仅靠品牌不足以维持持续的竞争优势。

微软的支持是真实的，但并非无条件的。这种合作关系涉及复杂的收益分成协议，微软从OpenAI的收入中抽取一定比例以抵消Azure的基础设施成本。随着OpenAI烧钱速度的增加，微软的补贴也在增加。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微软将面临一个抉择：是继续补贴一个单位经济效益日益恶化的合作伙伴，还是将资本重新导向内部AI开发，从而将利润完全归属于微软自己。

这种激励结构中包含着一个隐形的倒计时。

二阶后果

如果AI价值集中在平台公司而非专业实验室，其影响将波及多个行业。

自2022年以来，风险资本已向AI初创企业投入超过1000亿美元，其中大部分是基于“OpenAI假说”：即专业AI公司可以实现足以证明激进烧钱率合理性的独立估值。如果平台通过分发和整合优势获取了大部分价值，大多数风投支持的AI公司将面临利润率压缩和退出困难的局面。

依赖AI功能的企业软件公司必须决定是构建专有能力、从专业实验室获得许可，还是整合谷歌、微软、亚马逊和Meta提供的平台产品。如果平台能够以更低的成本提供与其现有服务捆绑的类似AI功能，专业实验室将失去定价权。

监管关注将加剧。担心AI集中的政府已经在审查平台与实验室之间的合作关系——欧盟已对微软投资OpenAI的结构展开调查。如果平台成为主导的AI提供商，反垄断执法将升级，可能迫使剥离业务或实施破坏整合优势的互操作性要求。

地缘政治动态也将发生转变。追求AI主权的国家面临选择：尝试在国内建立平台级生态系统，或者接受对美国或中国平台的依赖。实验室模式曾提供了一条中间道路，国家可以在不建立全栈技术的情况下许可前沿模型。平台整合封闭了这一选项，迫使各国做出具有国家安全影响的二元选择。

前路何在

OpenAI拥有真正的资产。ChatGPT的7亿周活跃用户代表了非凡的消费者采用率。将GPT模型集成到工作流中的企业合同创造了转换成本。与微软的合作提供了大多数竞争对手所缺乏的资金和分发渠道。

但资产不等于战略，势头也不代表护城河。

为了证明其估值的合理性并作为独立实体生存下去，OpenAI必须同时解决三个问题：在1150亿美元的亏损预算内实现盈利或找到清晰的盈利路径；在模型商品化的过程中保持技术差异化；并在品牌认知度之外建立持久的竞争优势。

备忘录表明奥特曼理解这一挑战。理解是否能转化为执行，将决定OpenAI代表的是人工智能的未来，还是平台经济学重新确立主导地位之前的过渡阶段的估值顶峰。

市场尚未消化这一转变。当市场反应过来时，重新定价将不会是渐进的。它将是结构性的、突然的，并且比当前的定价所暗示的要动荡得多。

伟大的逆转并非即将到来。它已经开始了。

译者：bo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