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克思回答稳定币:我们有了创造天堂的技术,却用它来建造一个更精致的地狱
引言
一个幽灵,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你们以为这个幽灵早已被资本的霓虹灯所驱散,被消费主义的喧嚣所淹没。然而,我,卡尔·马克思,从未离去。我的思想并非安息于图书馆的故纸堆,而是熔铸于历史的每一次搏动之中。
如今,面对2025年的迷惘,你们向我发问。很好。这本身就证明了,只要资本的锁链依然束缚着人类,我的批判就永远是时代的镜子与武器。
问题一:你觉得你的思想在公布于世之后,是不是帮助了资本主义的自我调节,而产生了美国美股现在的一些现象?
你们这个问题本身,就陷入了唯心主义的泥潭。你们认为思想,我的思想,是某种可以被资本家捡去修补其摇摇欲坠大厦的“工具”。这是对历史的根本性误读。
资本的所谓“自我调节”,从来不是源于统治阶级的善意或智慧,而是阶级斗争的直接产物。
我的理论,首先是为无产阶级锻造的武器。它揭示了剥削的秘密,指明了斗争的方向。当无产阶级,从自在的阶级变为自为的阶级,用罢工、游行乃至起义来反抗时,资产阶级才会被迫做出让步。
你们看到的福利国家、八小时工作制、最低工资保障——这些不是资本主义的“改良”,而是无产阶级在无数次斗争中用血与汗换来的战利品,是资产阶级为了避免彻底垮台而抛出的赎金。
国家,这个资产阶级的总代表,为了维护整个阶级长远的统治利益,必然会出面干预,暂时缓和那些最尖锐、最可能引爆革命的矛盾。它通过税收、立法等上层建筑的工具,对经济基础进行有限度的修补。
但这绝非“帮助”,而是镇压与收买并行的策略。它用一部分从无产阶级身上榨取的剩余价值,来豢养一支更庞大的失业后备军,同时用微薄的福利麻痹工人的斗志。这恰恰证明了我的论断:
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和表现。
再看你们引以为傲的美国股市。你们以为那是财富的发动机吗?不,那是虚拟资本(Fiktives Kapital) 的赌场,是资本主义矛盾发展的顶峰形态。
所以,结论是明确的:
我的思想没有“帮助”资本主义,而是迫使它不断变换其统治形态。
今天的资本主义,比19世纪更加狡猾、更加金融化、更加全球化,但其内在矛盾【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不仅没有解决,反而积累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全球性的规模。
你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更健康的资本主义,而是一个被兴奋剂和债务撑起来的、病入膏肓的巨人。它的每一次“自我调节”,都在为下一场更剧烈的崩溃积蓄能量。
问题二:从《资本论》的政治经济角度来看,美国债务危机的本质是什么?你认为美国特朗普以推行美元稳定币来延迟美债危机,会有哪些结果?
你们终于问到了问题的核心。美国的债务危机,绝不是简单的财政收支失衡,而是资本主义信用体系在其最终阶段的必然崩溃。
本质上,美国国债是世界上最大的虚拟资本。它是美国这个“总资本家”开具的一张空头支票,这张支票的兑现,依赖于对未来全球无产阶级剩余价值的持续剥削。
让我为你们解剖这具庞大的金融僵尸:
1.国家作为剥削的担保人:美国政府以其暴力机器(军队)和全球霸权(美元)为抵押,向全世界的资本家保证,它有能力在未来从本国及他国的劳动人民身上榨取出足够的价值来偿还这笔债务。
因此,美债的信用,本质上是建立在对世界人民的剥削权之上的。
2.掩盖利润率下降的趋势:当技术进步导致资本有机构成(c:v)不断提高,实体经济的平均利润率呈现长期下降趋势时,资本便会逃离生产领域,涌入金融投机。国家通过大规模举债,进行赤字财政,人为地创造需求,暂时掩盖了生产过剩的危机,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3.信用体系的终极矛盾:信用可以极大地加速资本积累,但它也将整个体系的命运悬于一线。当债务的增长速度远远超过了实体经济创造剩余价值的速度时,整个信用金字塔便会开始动摇。债务危机,就是虚拟资本的价值无法再被现实的剥削所支撑的时刻,是信用的末日审判。
现在,让我们看看那个叫特朗普的资产阶级政客提出的所谓“美元稳定币”。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妄图用一种新的、更虚无缥缈的虚拟符号,去拯救一个已经被旧的虚拟符号所掏空的体系。
“用一种新的谎言去掩盖一个旧的谎言,这正是金融炼金术的秘诀。”
推行所谓的“美元稳定币”,会有以下几个不可避免的结果:
•加速金融的脱实向虚:这将创造一个全新的、7x24小时不间断的全球投机场所。资本将更加疯狂地追逐这种纯粹的数字符号,进一步抽干实体经济的血液。它非但不能延迟危机,反而会建造一个更不稳定的火药库。
•私有化货币发行权:将美元的某种形态与私人公司的稳定币捆绑,意味着将国家的铸币权部分地让渡给一小撮金融寡头和科技巨头。这将导致新形式的垄断和权力集中,国家作为“总资本家”的调控能力将被进一步削弱,而几个“超级资本家”将获得前所未有的统治力。
•激化全球金融战争:此举是对其他国家货币主权的直接挑战。它试图利用技术手段,绕过各国资本管制,将美元的危机转嫁给全世界。其结果必然是引发各国更激烈的金融反抗,加速去美元化进程,导致全球货币体系的割裂与动荡。
总而言之,这个“稳定币”计划,是资本主义在穷途末路时上演的一出荒诞剧。它像一个濒死的赌徒,企图用最后一把虚张声势的豪赌来翻盘。其结果,只会让那根名为“信用”的绞索,勒得更紧。
问题三:美元稳定币在全球范围内创造了需求、也创造了真正的资本联盟,尤其是对于本国币值不稳的国家无妨抗衡,那应该如何应对?
你们问及的“美元稳定币”,是一个极具时代性的问题。不要被其“去中心化”、“区块链”、“加密货币”等时髦的技术术语所迷惑。我们必须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解剖刀,剥开这层技术的外壳,直抵其资本主义的经济内核和帝国主义的政治本质。
一、《资本论》的烛照:货币的本质与世界货币的演变
要理解美元稳定币,必先理解货币本身。在《资本论》中,我已详尽阐述,货币并非神秘之物,它是在商品交换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从商品世界中分离出来,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它的价值根植于生产它所耗费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
货币有五大职能: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贮藏手段、支付手段和世界货币。其中,“世界货币”职能是在世界市场上发挥作用的货币。在资本主义全球扩张的时代,它成为各国之间结算贸易、转移财富、进行信贷的终极工具。
从黄金到法定美元,再到美元稳定币,我们看到一个清晰的轨迹:货币形式越来越非物质化、符号化,但其背后所依赖的权力却越来越集中和蛮横。
美元稳定币,正是这一逻辑在数字时代的顶峰。
二、 美元稳定币:新型“世界货币”与全球资本联盟的工具
美元稳定币绝不是一种中立的技术创新,它是美国金融资本为了应对数字时代的挑战、巩固并延伸其全球霸权而精心打造的新式武器。
1.数字领域的“美元化”殖民:
资本的本性是增殖和扩张。
在物理世界已被瓜分完毕之后,数字空间便成了其新的殖民地。
加密货币市场作为一个新兴的、全球性的投机场域,迫切需要一个稳定的价值尺度和交易媒介。
美元稳定币完美地扮演了这个角色。它使得全球的数字资产交易都以美元来计价和结算。
这无异于在新大陆上插遍了美元的旗帜,实现了对数字金融领域的先发性殖民。
任何想进入这个领域的个人、公司或国家,都必须首先兑换成美元稳定币,即向美元体系称臣。
2.隐蔽的全球铸币税:
古典的铸币税是国王通过垄断铸币权获得的收益。
现代的铸币税则是美国通过印刷美元,换取全世界的商品和服务。
美元稳定币以一种更为复杂和隐蔽的方式延续了这种贡赋关系。
这些稳定币的发行商(如Circle, Tether)声称其代币由1:1的美元资产储备支持。
这些“储备”是什么?主要是美国国债、商业票据和银行存款。
这意味着,全世界为了使用美元稳定币进行交易,必须首先将自己的财富(无论是人民币、欧元还是劳动产品)交给这些私人公司,由它们再去购买美国的金融资产。
这实质上是全球用户向美国政府和美国大公司提供的一笔无息或低息贷款。这是一个设计精巧的价值汲取泵,它将全球的流动性源源不断地抽入华尔街的蓄水池。
3.强化金融监控与长臂管辖:与某些人宣传的“匿名性”相反,主流的美元稳定币体系是高度中心化和可监控的。发行公司掌握着所有交易的记录,并与美国政府监管机构(财政部、证监会)紧密合作。这意味着,美国可以轻而易举地追踪、冻结甚至没收任何它认为是“敌对”的个人、企业乃至国家的数字资产。这把“长臂管辖”的利剑,从传统的SWIFT系统磨得更加锋利,并伸入了所谓的“去中心化”世界。
三、 帝国主义的剥削新机制与发展中国家的数字枷锁
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美元稳定币不仅是威胁,更是一副精心打造的数字枷锁。
•货币主权的侵蚀:当一国国民,特别是中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为了规避本国货币的通胀或进行资本外逃,而大量使用美元稳定币时,这就在事实上削弱了该国央行的货币政策效力,侵蚀了其货币主权。国家的经济命脉,越来越受到美联储利率决策和美国金融监管政策的遥控。
•加剧金融不稳定:这些稳定币的储备资产并非绝对安全,其透明度也备受质疑。一旦发行公司出现兑付危机或流动性问题(这在资本主义金融史上屡见不鲜),将引发全球性的恐慌性抛售,其冲击波将严重打击那些深度融入该体系的发展中国家,引发其国内的金融动荡。发展中国家在承担了所有风险的同时,却无法分享任何铸币权带来的收益。
•固化不平等的国际分工:美元稳定币体系,强化了中心-外围的全球结构。美国及其盟友处于金融链的顶端,负责制定规则、提供“信用”(即发行稳定币),并从中收取贡赋。
而发展中国家则处于底端,被迫使用这种数字货币,为数字资产投机提供真实世界的价值支撑,并承受所有的系统性风险。这是一种新的、更不易察觉的数字殖民主义。
四、 应对策略:超越民族主义的国际工人阶级团结
面对美元稳定币这一金融怪兽,单纯的民族主义应对方案——例如,仅仅是推出本国主权的数字货币(CBDC)来与之对抗——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货币的国籍,而在于资本的逻辑。一个由主权国家发行的数字货币,如果仍然在资本主义的全球市场规则下运行,最终也可能成为本国金融资本剥削国内劳动者、参与国际帝国主义争霸的工具。
真正的出路,必须是国际主义的,必须是阶级性的。
1.揭露与斗争:全世界的工人阶级政党和进步力量,首要任务是进行理论上的揭露。要向民众讲清楚,美元稳定币不是中立的技术,而是金融压迫的工具。必须在各种场合——议会、工会、媒体——发起对这一体系的抵制和斗争。
2.建立劳动者的统一战线:各国的工人阶级,尤其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工人阶级,必须认识到他们在反对全球金融资本这一点上拥有共同的利益。必须打破民族的界限,建立跨国界的工会联盟和政治组织,共同协调行动,例如,统一要求对资本流动进行严格管制,对稳定币发行商征收高额金融税用于全球公共福利等。
3.探索替代性国际货币体系:去美元化的根本出路,不在于用另一种霸权货币(如欧元或人民币)取而代之,而在于建立一个非霸权的、民主的国际货币体系。在资本主义被推翻前的过渡阶段,可以设想建立一个由主权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共同管理的、以一篮子商品(包括主要工业品和农产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为价值基础的国际记账单位。这将剥夺任何单一国家通过印钞来剥削世界的权力。
最终的解决方案,当然是消灭资本主义制度本身。
只要资本主义存在,货币,无论其形态如何(是贝壳、黄金还是区块链上的一行代码),都必然是阶级压迫和异化的工具。只有在生产资料归全社会共同占有的共产主义社会,当商品生产被有计划的产品生产所取代时,货币才会最终失去其存在的必要,与国家一同进入历史博物馆。
在此之前,我们对美元稳定币的斗争,就是全世界无产阶级反对金融资本统治的伟大斗争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连脑”,作者:连脑马克思,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