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时零售大战,盒马呢?
近日,北京盒马 X 会员世界之花店宣布将于今年 7 月 31 日起停止营业。
也就是说,偌大的一座北京城,将再也没有一家盒马 X 会员店。
主打高品质商品和大批量采购,对标山姆的盒马 X 会员店在全国范围内关停其实并不新鲜。自去年年初以来,盒马在全国的 X 会员店已经关闭过半,在部分城市甚至全部消失。
战略转换后,盒马的财务状况似乎好了些。在去年底 CEO 严筱磊在内部信中提到,盒马连续 9 个月整体盈利,顾客数增长超过 50%。
然而,盈利背后却难掩盒马更深层的战略尴尬:相比过往作为“新零售”标杆的辉煌,如今的盒马似乎迷失了其在阿里集团内的核心战略价值。
早在 2021 年,盒马就被要求盈亏自负,另一边,集团对于一直亏损的饿了么却格外的“宽容”。阿里集团 CEO 吴泳铭甚至公开表态饿了么“具有战略价值”。
在近期的外卖大战中,饿了么则是一直冲锋在对抗京东和美团的第一线。
盒马像一个新零售过客,失去了战略价值,亟需自负盈亏来证明自己。
缺位阿里即时零售体系
即时零售大战的火热已经无需多言。
京东挑起这场战争后,阿里于五月初正式入局,继续对昔日老对手美团发起进攻。
7 月 14 日,淘宝闪购联合饿了么宣布日订单量突破 8000 万,日活跃用户数已超过 2 亿。
(图源:开源证券《本地生活之存量篇:超级平台重塑线下服务业,赋能高效生活》)
虽然这个数字未超过美团在早些时候公布的 1.5 亿的日订单量,但在外卖大战开打之前,美团在整个外卖行业占有绝对的统治地位,且长期稳定:
根据开源证券数据显示,2023 年,美团外卖市占率达 64.6%;而在 2024 年,根据交银国际财报显示,美团外卖份额达 65%。
毫无疑问,冲锋在第一线的饿了么绝对可以说的上厥功至伟。
去年 6 月,蔡崇信与摩根大通北亚区董事长兼大中华区投行业务副主席 Kam Shing Kwang 对话时提到,饿了么虽然是非核心业务,但是蔡崇信表示:
饿了么对阿里来说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
蔡崇信解释道,因为饿了么建立的即时配送基础设施不仅可以用于送餐,还能运送药品、鲜花、水果等新鲜易腐物品。饿了么物流基础设施的建立具有很高壁垒,是具有战略性的。
上至北上广深,下至偏远县城的配送队伍,让集团给予了饿了么更大的宽容。阿里有着这样一套系统,就可以快速切入即时零售战场。
相比而言,盒马却没有这样的好运。即时零售这场战争从开始,集团就没有考虑过把盒马作为主攻手,相比饿了么的固守边疆,盒马曾经的上蹿下跳,不具备和集团协同的能力,毕竟盈利是首要目标。
既非智叟,更非愚公
早在 2021 年,盒马就被要求自负盈亏。
2021 年 7 月,时任阿里 CEO 的张勇在全员信中宣布,将在集团内全面推行“经营责任制”。
“阿里已经形成多引擎驱动、多业务赛道发展的局面。”张勇在信中说:这要求阿里必须面向客户需求和产业特质,形成各业务单元经营责任制上的板块治理模式。”
简而言之,所谓“经营责任制”,是将各业务群形式上成为一个独立公司,事业群负责人独立计算损益,从而判断业务到底是亏钱还是赚钱。
张勇这封信,可以说用强硬的语气说认怂的话。
彼时的阿里,在基本盘电商业务线上面对着拼多多的强势崛起。2021 年初拼多多日活用户甚至反超淘宝。Lazada GMV 首次突破千亿但竞争烈度不容乐观。本地生活方面老对手美团并没有给阿里太多机会。
(图片来源:Tradingview)
于是 2021 年阿里股价在经历了一段震荡后就开始了一路狂泻。
张勇彼时的表态无疑透露出“钱要省着花”的悲观。
盒马就是这个时候被集团战略抛弃的。
其实,阿里原本并不指望盒马赚钱。众所周知,阿里的短板是流量。支付宝和淘宝成交属性太重,网民可以看一天短视频但很难刷一整天淘宝。
阿里一直缺乏一款像抖音、小红书、甚至微信之类的流量入口。
线上的流量,在阿里收购微博后,这块拼图得以补全。线下的流量,把到店做到极致的美团不会,也不想给阿里更多机会。
于是盒马在这种环境下应运而生:人可以不下馆子,但都要买菜,为什么不抓住这一块的流量呢?
这也就不难理解,盒马在成立后数年内,相继尝试过十余种业态:便利店属性的盒马 F2、主打社区超市的盒马 mini、折扣店火了后的盒马奥莱、盒马 X 会员店、购物中心盒马里、前置仓盒马小站、社区菜场盒马菜市......
但盒马这个模式是否真的行得通?答案还得问问同行。
阿里的老对手美团,在看到盒马开店后,先后派出多个团队去考察。2017 年 7 月,美团版盒马“掌鱼生鲜”首店落地。
之后,在消费升级的时代里,“掌鱼”升级为“小象”,为了在风头上更盛盒马,波士顿龙虾等高端产品也被美团摆上门店。
然而还没等到消费降级的到来,2019 年,小象生鲜就迎来了关店潮。直至近期,整整 6 年后,美团才计划让小象超市再次涉足线下门店。
生鲜业态极度易腐带来的高损耗、对供应链极高的要求、以及产品的非标准化和高昂的配送成本,都在明示着这个万亿级的生意有多么的不好做。也就是说,每一笔成交的生鲜订单,背后都有一堆隐形成本需要摊薄。
愚公移山,靠的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的无成本劳动力,但对于集团来说,盒马带来的获客成本又是那么的贵。
在集团的耐心耗尽后,盒马的使命迎来了终结。
有趣的是,在被扔出去自己赚钱后,盒马“整了个大活”。侯毅认为会员店是下一条增长曲线,于是便对同样有会员店属性的盒马展开了猛攻。
至于怎么打,盒马也选择了流量最高的方法:
(图源:小红书)
当然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盒马“移山”并没有打到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没有,至少在结果上看,调整供应链获得更低成本和更多品类;更没有让一年 250 多块的会员价变得更值。
既非智叟,更非愚公,反而散发着一股唐·吉诃德式的荒诞。
何至于此?
更荒诞的是,在盒马前 CEO 侯毅(老菜)退休后,市面上曾流传出他与张勇(逍遥子)计划联手收购盒马的消息。
阿里官方极力否认,随着盒马要被卖的论调逐渐平息,两位前老板联手接盘的消息也没了下文。
但不可否认的是,张勇和侯毅的关系绝对是非一般的好。在退休后,侯毅创办宠物生鲜品牌“派特鲜生”,大量盒马老员工被其吸收。张勇不出意外的是派特的早期投资人。
侯毅和张勇的关系,可以追溯到盒马成立前。虽然没有侯毅就没有盒马。但同样,没有张勇的支持,这套模式可能就不是盒马在做了。
侯毅后来回忆称,与阿里几位合伙人交流后得知,当时做盒马的时候,阿里已经有了很多类似项目。“这些事业部完全有能力做类似的东西,另起炉灶去做。”
彼时在阿里扛起生鲜大旗的是易果生鲜。即使站在今天的角度,易果的体系在当时就已经比较完备,旗下已经建有供应链子公司云象供应链,和负责冷链配送的子公司安达鲜。虽然使用的是中心仓的模式,与盒马前置仓的策略不同,但按照盒马这么些年才开了 400 家店的速度,易果想要走盒马模式也并不困难。
从 2013 年至 2017 年,据公开消息易果生鲜共获得 7 轮融资,总计近 60 亿元,可见阿里对其的重视程度。
然而随着侯毅的入局,易果的好日子就彻底结束了。
(易果生鲜破产公告,图源:网络)
侯毅本人是 IT 科班出身、早年买过服装,干过销售、在京东时负责过物流仓库“亚洲一号”工程、也担任过 O2O 事业部总裁。盒马的所有属性,完美契合了侯毅此前的所有履历。一个萝卜一个坑,侯毅最开始将盒马的最早期方案拿给过刘强东,但被后者否决。
2015 年,张勇接任阿里 CEO。同年,侯毅从京东离职,并将这个曾经被刘强东否决过的方案给了张勇。二者一拍即合,张勇当场表示:“你大胆尝试,钱的问题我来解决。”
当时张勇新任 CEO,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保证盒马这把火烧的起来,侯毅后来回忆道,张勇告诉他,因为有其他事业群,盒马被作为保密项目保护起来,还放在了上海。
其他事业群是谁,就显而易见了。2018 年 12 月,阿里巴巴组织架构调整,天猫超生鲜运营由易果被转交给盒马,而易果自身则聚焦 B 端业务。
紧接着 2019 年就传出了易果股权被冻结,2020 年 7 月 30 日,易果生鲜和旗下云象供应链与安达鲜正式进入破产重组。
于是一个悲剧就发生了,因为不姓侯,或许更不姓张,即使融资近 60 亿,无论是谁都要为嫡系腾出位置。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留下的只有资产负债表中被浪费掉的一地鸡毛。
“我们互相称同学,互相帮助,互相学习;我们上下称花名,因为是平等的,不是等级森严的。”花名元安的前阿里员工在近期爆火的离职信中,提到阿里之前的企业文化时这么说:“我们想让世界更美好,我们想解决各种问题。”
但今天的阿里,再也没有当年的锐气。在几乎各个业务领域,阿里的角色从引领者变为了竞争者。
甚至是盒马。19 年前的盒马,毫无疑问是新零售的引领者。但 21 年后,盒马逐渐变成了跟随者,甚至是跟风者。在 CFO 严筱磊接班后,盒马越来越以盈利作为考核目标。诚然,公司的天职是给投资者带来利润,但过于关注弯腰捡碎银,也磨光了盒马的锋芒。
在元安之前,马云也曾回复过其他内网信。在拼多多崛起时代有员工表达担忧,马云回复道:“坚信阿里会变,阿里会改。”
2024 年,蔡崇信和吴泳铭曾在联合署名的致股东信中坦言,阿里出现了一些“大公司病”。
面对这种“大公司病”,作为员工,元安的感受比高层更近、更日常、也更加贴切。
他说:“ 2015 年之前,感觉阿里人的气味是比较接近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奇点湃”,作者:李洁,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