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奥泰因·赫尔佐格院士：小城市也可以成为大城市的榜样 | 未来城市大奖2023访谈
日前，由世界规划教育组织（WUPEN）主办、36氪发起的“未来城市大奖2023”启动报名，吸引了全国超过30个城市的100多个项目参评，覆盖城区、街区、园区、社区等多个空间维度，涵盖智慧城市应用、可持续创新、场景营造、城市更新等领域的多元化典型案例。经过12月8日的初评后，37个项目入围“未来城市大奖2023”的终评阶段。
德国国家工程院院士、中国工程院外籍院士奥泰因·赫尔佐格（Otthein Herzog）受邀担任未来城市大奖的特邀评委。
赫尔佐格院士2015年起加入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担任长三角城市群智能规划协同创新中心首席科学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国际工程科技知识中心管理委员会和咨询委员会委员。同时获得德国联邦教育与研究部、德国国家信息学会评选的“德国人工智能历史十大最具影响人物”，是德国政府工业4.0工作组核心成员和欧洲人工智能旗帜性人物。
在“未来城市大奖2023”评选之际，36氪在上海同济大学校园内与赫尔佐格进行了一次访谈对话。
赫尔佐格院士强调，即便是规模再小的城市，也能在特定领域树立榜样，提供值得借鉴的经验。这对于大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同样具有积极的启示作用。
以下是本次访谈对话的实录（经过编辑、节选）：
36氪：
改革开放前中国是一个农业人口占主导的国家，经过四十余年的发展已经成为城市市民占主导的国家。有人认为，中国应当采用“德瑞模式”，留下25%的人口在农村，75%的人口在城市，这意味着我们还有大约15个百分点的城镇化进程需要走。
您是否认同中国城镇化采用“德瑞模式”这种观点？而下一步的城镇化，需要避免重走哪些传统路径？
赫尔佐格院士：
这其实取决于人们为何想进入城市。如果（农村）没有良好的基础设施，人们肯定会想进入城市，因为那里有就业机会、医疗服务等资源。如果在农村地区有了适当的基础设施，人们就不需要进城。
在德国，过度的城市化带来了一些不利因素。由于城市化，农村地区的人口相对较少，在德国南部，一些村庄甚至被遗弃，因为人们搬到城市寻求更好的生活。因此，我不建议在任何情况下复制那种城镇化的模式。
至于下一步的城镇化，避免工作和生活的分离会非常重要。如果我们将工作和生活结合起来，那将更为合适，并且有望解决今天存在的许多城市问题。
36氪：
沃尔夫斯堡市是德国在20世纪规划建造的三座城市之一。建设城市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给当时刚刚成立的大众汽车公司的员工提供住处。
在改革开放前的中国，重工业也塑造了一些东北城市，但这些城市在产业结构剧变之后衰败，出现了人口流失和经济增长滑坡，哪些产业可能重塑这些城市的活力？
赫尔佐格院士：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但我可以引用德国的一个例子。整个鲁尔区曾是德国的重工业区，是一个非常富裕的地区。大约五十年前，他们开始关闭煤矿，十年前那里就再也没有煤矿了，这真的是从重工业向无排放的过渡。
当然，后来那里兴起了服务业和软件业，带动了劳动者结构的变化。与此同时，那里还建立了一些大学，至少提供了一些创新的思路。这可能是中国的一些城市、地区可以借鉴的一个良好模式。
重塑城市的活力，意味着真正要为人们开辟新的工作机会。例如，目前电子商务贸易等技术确实可以帮助一些偏远地区提供新的工作和发展机会。
36氪：
联合国人居署《2022世界城市报告》提出，经历新冠大流行之后，未来城市的核心任务是“韧性建设”，为此城市需要：为可持续的消费和生产模式而开展绿色投资；制定具有响应性和包容性的城市规划；把公共卫生列为优先事项；为所有人平等地提供创新和技术。
具体到国内而言，在以上“韧性城市”建设的环节中，您认为哪一方面的优先级最高？理由是什么？
赫尔佐格院士：
也许避免使用传统能源会非常重要。使用传统能源是碳排放的最大来源，绿色建筑和低耗能建筑对于减少排放非常重要。我们可以通过利用先进的技术，例如“中国制造2025”和工业互联网来以减少排放。这些产业也可以设立在居住区内，从而达到双赢局面：既避免排放，又将工作和生活结合起来。在这方面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当然也包括提供清洁能源。我认为中国在这方面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通过发展太阳能、风能等新能源，正在建设可再生能源基础设施，但还有一些路要走。
针对建筑领域，我们可以通过一系列改造措施来降低能源消耗，从而节省能源。例如，我们可以对现有建筑进行改造，减少夏季使用空调的能耗。同时，在新建住宅时，我们也应该注意选择合适的建筑方向，以避免迎风面和阳光直射，从而降低能源消耗，使其更加环保。
我们还可以通过一些小措施来改善现有建筑。例如，定期清洁外墙、搭设光伏系统，甚至可以考虑在屋顶建设绿色花园，虽然这些措施可能只是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它们作为整体的一部分，确实可以为实现更加可持续的城市未来做出贡献。
36氪：
依据您参与城市规划、建设、治理等方面的经验，未来城市将实现怎样的空间进化与技术进步的融合？
赫尔佐格院士：
一方面，技术为我们提供了空间规划方面的有力帮助，因为即使在当今这个高度发达的时代，全面综合地考虑到城市规划所涵盖的所有方面仍然具有极大的挑战性。技术可以帮助我们深入观察每个层面并提供相应的建议，从而使我们在规划过程中能够更全面地考虑各种因素。另一方面，技术不仅在城市规划阶段发挥重要作用，即使在规划完成后，它也能协助我们更好地管理城市，比如优化交通布局和公共空间的使用等。
36氪：
我们了解到，中国工程院与德国工程院、瑞典皇家工程院一起提出了城市智商（CityIQ） 的概念，综合评价一座城市的社会治理智能化、经济创新智能化、生活环境智能化、基础设施智能化以及专业人才集聚度。
全球城市CityIQ排行近年来呈现出哪些趋势？这一评价体系对未来城市大奖有哪些借鉴价值？
赫尔佐格院士：
环境问题占据了至关重要的位置。采取积极有效的措施来改善环境状况，对于城市的宜居性和声誉都有显著的影响。基于此，有些城市在排名中获得佳绩，充分证明了这一举措的重要性。
诚然，小城市可能会超越大城市，这主要是因为大城市往往面临着更为严峻的其他挑战。然而，即便是规模再小的城市，也能在特定领域树立典范，为我们提供值得借鉴的经验。这对于大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同样具有积极的启示作用。
需要警惕的是，我们不能过分侧重于数字化进程，而忽视市民的切实生计需求。当然，数字化是现代城市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并非决定城市繁荣的首要因素。市民的生活质量、城市服务水平、公共空间和绿化空间的规划布局等元素，同样关键。这些元素需要我们通过精良的治理、优质的服务以及合理的城市规划来满足和实现。
36氪：
未来城市大奖2023将以“智慧、可持续、友好、在地”作为四大基础评价象限，这是对联合国人居署《2022世界城市报告》提出的城市未来诸多发展要求的提炼和总结。您认为，中国的大城市在哪一个基础象限层面特别需要补足短板？
赫尔佐格院士：
我对中国了解不多，我只去过一些城市。对我来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居民生活气息对城市而言非常重要，而中国城市确实能够吸引人们相聚在一起。
在我刚到中国时，我住在一个城中村附近，那里有很多的社交互动。而在我居住的小区里，即使是搭乘同一部电梯的人也不会互相交流。我认为这是全球大多数超级城市都面临的共同问题。
尽管在大城市生活也有它的不足之处，但基于我对上海的了解，这座城市在宜居建设层面有很好的进展。我非常喜欢在上海的生活。
为了使城市更智能、更友好、更可持续、更本地化，应该在多个方面进行空间和技术应用的投入。而这些投入都应该为市民服务，使城市居民的生活更加舒适。
关于“未来城市大奖”
未来城市大会2023暨未来城市大奖2023颁奖典礼
12月29日，“未来城市大会2023暨未来城市大奖2023颁奖典礼”将在福州举行，届时将揭晓各奖项的最终归属。36氪将联合多家主流媒体进行全程报道。
后续，未来城市大奖将联合中规院（北京）规划设计有限公司智慧城市团队、中国信通院“铸基计划”、数字中国建设峰会等合作机构及渠道，推动获奖及优质项目走向更多城市，助力中国城市高质量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