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损失1000元和一年后损失1000元,你选哪个?
“长痛不如短痛”的决策心理受什么因素影响?
在生活中,我们会发现这样的现象:人们宁愿现在生病更长时间也不愿意以后生病;希望“丢失一张不可替代的照片”“失去一个好朋友”“吃味道糟糕的食物”“喝味道苦的液体”这些不愉快的事件发生在现在而不是将来。在国家对新冠病毒防疫政策调整为“乙类乙管”之时,面对“早‘阳’还是迟‘阳’”这么一个不开玩笑的重要决策,众多人自愿选择了“早‘阳’”……从决策理论的角度来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宁愿选择早些经历负性事件的现象呢?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不得不面对或者接受给我们带来不愉快甚至痛苦的负性事件,比如打针、做手术、挨骂、挨打等。
在跨期决策中,研究者常将这种负性事件安排在不同的时间点来让决策者做选择。譬如是早一点挨骂,还是迟一点挨骂。相信有很多人会选择迟一点接受或者面对会给我们带来不愉快甚至痛苦的负性事件。对做出这样选择的这部分人,我们通常将其标签为“拖延症”人群。比如,面对待完成的任务以及时间安排,我们往往会拖到最后一刻才完成(图1)。决策学者对此现象提出了著名的“折扣理论”加以解释。
图1 “拖延症”人群干活图示
主流跨期决策理论(折扣理论)的解释
跨期决策 (intertemporal choice) 需要决策者在眼前的利益得失与未来的利益得失之间做出权衡与取舍,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重大决策。标准的经济学理论假定,人们进行跨期决策时存在一个时间折扣过程,即人们会根据将来获益或损失的延迟时间,对其效用进行折扣,折扣后的效用小于原来的效用。因此,假如你现在面临以下两个选项:(A)现在损失1000元;(B)一年后损失1000元。你将如何选择?
在以上的选择情境中,根据时间折扣假说,人们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将来损失。一年后损失1000元所产生的负效用经过折扣后会小于现在损失1000元所产生的负效用,所以要选择“一年后损失1000元”。早损失的痛苦比晚损失要大。
违背折扣理论的“早死早超生”异象
然而,现实生活中选择早点损失的人亦不在少数,比如愿意提前还清信用卡账单、还清贷款等。这便是负折扣现象。负折扣现象不仅存在于金钱损失领域,也存在于非金钱损失的其他负性事件领域。研究者发现,人们宁愿现在生病更长时间也不愿意以后生病;希望“丢失一张不可替代的照片”“失去一个好朋友”“吃味道糟糕的食物”“喝味道苦的液体”这些不愉快的事件发生在现在而不是将来。如今现实生活中还有一个更容易记住的“负折扣”案例便是:在国家对新冠病毒防疫政策调整为“乙类乙管”之时,面对“早‘阳’还是迟‘阳’”这么一个不开玩笑的重要决策,众多人自愿选择了“早‘阳’”。为什么呢?
如果研究者一直坚持运用折扣理论解释负折扣现象,那么对于负折扣的理解就会形成一个死结。因为未来损失的负效用经过折扣之后不可能大于同等大小的现在损失的负效用。负折扣现象的存在必然违背主流经济学理论和决策理论一直秉持的利益最大化原则,同时挑战了进化理论所倡导的“趋利避害”原则。那么,这种违背折扣理论的负折扣现象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 ?
预期恐惧 (anticipated dread)
未来事件的效用不仅来自事件本身发生所带来的痛苦或快乐,也来自“预期”事件所经历的痛苦或快乐。心理学家鲁温斯坦(Loewenstein)在折扣效用模型的基础上加入了一个新的变量——预期恐惧,以解释人们为什么会出现负折扣现象。他认为,当人们面对将来发生的负性事件时,会对等待负性事件的过程产生“预期恐惧”。这种预期恐惧导致将来发生的负性事件从整体上来看比现在发生的负性事件更加令人厌恶,因此人们更加偏爱现在发生的负性事件,产生了负折扣现象。预期恐惧的解释正好也印证了我们平时的做法,例如我们在选择早点还清信用卡账单时所讲的“无债一身轻”,在决定早点接受手术时所讲的“长痛不如短痛”。
虽然后续的一些研究支持了预期恐惧对于负折扣现象的解释,但却缺少直接的实验证据。因此,我和同事进行了一项研究,通过内容分析的方法让被试者将预期恐惧“说”出来,从而为预期恐惧的存在及其对损失领域中负折扣现象的解释提供了直接证据。我们通过操纵失去金钱数额以及疼痛刺激的大小探索负性刺激的大小是否影响负折扣现象的出现,以及探讨预期恐惧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被试的任务是对失去金钱和接受疼痛刺激的时间进行选择并写出理由。我们对被试的理由进行了编码(表1)和统计分析。如果被试提到晚点失去的理由是“早失早安心,省得老惦记”“长痛不如短痛”等类似理由,则被编码为“预期恐惧”。
表1 失钱时间的理由编码表
结果发现,被试在负性刺激较小时更愿意现在损失,因为避免预期恐惧的心理此时占据主导地位,避免预期恐惧相关理由的比例在负性刺激的大小对负折扣现象的影响中起到中介作用;而负性刺激较大时,资源不足、本能规避等心理占据主导地位,人们更愿意将来损失。
通过对“预期恐惧”进行测量,以上研究为预期恐惧的存在及其对负折扣现象的解释性提供了直接的实验证据。明白了“预期恐惧”在作祟,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国家对新冠病毒防疫政策调整为“乙类乙管”时,许多人选择早“阳”而不是迟“阳”,因为“阳”的负性已经较小,不像新冠疫情刚开始时,让人感觉恐惧。现实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在不确定的世界里选择早“阳”,也许是一种对不确定的小小抗拒吧。MI
* 参考文献
Sun H. Y., Ma J. T., Zhou L., Jiang C. M., & Li, S. Waiting is Painful: The Impact of Anticipated Dread on Negative Discounting in the Loss Domain[J]. Judgment and Decision Making, 2022, 17(6):1353-1378. https://doi.org/10.1017/S1930297500009451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复旦商业知识”(ID:BKfudan),作者:李纾,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