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双脚离地的Livehouse,正在变成一门坦荡的生意
滚圈共识:没在Livehouse里出过汗的人,没有资格谈论摇滚乐。
以音频格式保留在歌单里的摇滚乐,就像缺乏活色生香的罐头制品,只有踏进Livehouse的那一刻摇滚的全部魅力才会在听众面前完全展开,高分贝音符灌入耳膜,现实世界随着吉他手的快速扫弦被抛到脑后,也难怪“恋爱工作都烦恼,Love哪有Live好”的口号会在年轻人群体中广泛传播开来,深入人心。
然而,象征着自由、反叛的独立音乐产业,却在行业调查报告中屡屡被冠上“商业模式不成熟”的标签。
理想主义者和商人,天生是反义词吗?
向“摇滚专业化”的转型之路,Livehouse已经走出去了多远?
独立音乐的愤怒客厅,年轻人的精神自留地
简中通用语境中,Livehouse多指依附于酒吧,规模较小,一般在百人至千人之间,采取站立式观看方式,提供摇滚、民谣、爵士、说唱等音乐风格的高质量演出场所。区别于一般的酒吧或夜店,Livehouse以精神产品消费为主,现场观众大多只为演出门票付费,而将酒水、餐饮作为附属消费。
上世纪60年代末,欧美诞生了Rock Pub这一Livehouse的前身,细数国内Livehouse的编年史,同样与中国摇滚乐的命运紧紧纠缠:1986年崔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冲天一喊,内地摇滚的大门应声而开,他在北京崇文门马克西姆西餐厅具有Livehouse性质的那场处女秀也为摇滚乐奠定了这一极富生命力的基本演出形式;世纪之交前后,北京摇滚集散地树村静静孕育着中国摇滚的主力军,在被称为“北京布鲁克林”的鼓楼区诞生了北京最早一批的Livehouse,如今的行业巨头摩登天空刚刚起家;此后十年间,全国各地的专业Livehouse蹒跚起步。
“弄这么一场地,最一开始就是想着给乐队提供个演出场所,找朋友喝喝酒,没想别的,只是后来觉得也应该赚点钱。”知名School酒吧主理人刘非这样描述。
除了刘非,Livehouse的主理人大多都是独立音乐从业者半道出家,凭借一腔热爱撑起一个场子,Livehouse就是城市地下音乐的这样一个重要驻地,它接住了一批又一批缺乏曝光的年轻音乐人“从无名高地到鸟巢”的十年,充斥着随性与草莽的味道。
不玩弄数据,不谈营收模型,Livehouse形成了难以大规模连锁化又具有魅力的商业特性。
2017年起,《中国有嘻哈》《乐队的夏天》等综艺节目向国内小众音乐类型投来视线,破开了现场演出场地的受众圈层,Livehouse被越来越多年轻人熟知。
根据中国演艺设备技术协会发布的《2022年中国演出市场年度报告》,大型演唱会、音乐节项目数量相比2021年大幅减少,但剧场、小型音乐现场的演唱会数量快速增长,票房占比达到全年演唱会和音乐节总票房的40%以上,成为疫情冲击下流行音乐演出市场的重要支撑。
年轻人逐渐习惯于在工作日或周末的一个晚上,约三两好友聚餐,随后一同扎进演出现场,看一场Livehouse就像买一张电影票或开一个KTV包间一样稀松平常。
仅今年上半年全国就有近800场Livehouse,歌手偶像纷纷入局,曾经50元起步、200-300元封顶包酒水畅饮的门票价格也水涨船高,看一场live的费用被提高到平均180-600元不等。然而,新客群不像从前的乐迷一样高粘性,Livehouse演出狂野、出格的意味也被冲淡,消费的娱乐消遣意味更甚于文化意味。
靠情怀的老一套叙事支撑不下去了,Livehouse前途何在
在知乎“小型的Livehouse拥有前途吗?”问题下,有热心回答者一一细数经营成本:房租、人力、基础四大件乐器、PA系统(调音台效果器拾音麦等等)、灯光物美、装修设计、宣传报批,对了,还要面对被举报停业整顿的风险,更有答主直接甩出几个大字,“没前途,别开了”。粗放式经营、“为爱发电”、房租上涨、疫情影响,许多演出场地停业或迁址的消息不断传来,多少曾被写入独立音乐历史的Livehouse被淹没于时代的洪流中。
Livehouse承载的精神符号与独立音乐市场所面对的现实,有太多不可调和的矛盾了,看演出的乐迷主要目的是支持音乐人和乐队,支持不起场地,上调场地租金,越来越多的乐队又会叫嚷着演不起出了。
为了对“传播音乐价值”这一核心逻辑忠诚,Livehouse时时警惕资本的介入,然而站在新符号泡沫的十字路口,独立音乐的确陷入了与资本联姻的困局。
几年间,年轻人的精神自留地悄然发生改变。
2015年,在钟库胡同呆了10年的老疆进酒决定迁入天桥艺术中心,诞生在鼓楼东大街的MAO Livehouse也将自己的北京店搬进了位于五棵松的华熙商业中心,利用商圈、艺术中心为补足生态开出的优惠入驻条件来降低场地租金压力。小场地则采用“酒水反哺Live”的经营策略覆盖运营成本。为了横向扩张经营业务,部分Livehouse选择和唱片店、杂货店、先锋书店、录音棚等场所结合,成立厂牌、打通产业链上下游,利用自身优势联合乐队和音乐人出版一手音视频素材和周边,以拓展收入来源。他们迎互联网浪潮而上,开设垂类账号,降低宣发成本。除此之外,面对坪效难题,租借场地开展其他类型演出或进行音乐教学,也是可供借鉴的经验。
活下来了之后,Livehouse们还有更大的野望。
2017年MAO Livehouse获太合音乐集团、君联资本的投资,宣布完成千万级Pre-A轮融资。2022年年初,为期三天的首届Livehouse产业论坛在安徽原创音乐基地举行,全国各地近百家演艺空间的主理人自费前来,商讨Livehouse产业的专业化发展,以跟上行业的扩容速度。徘徊在十字路口的Livehouse终于踏出了探索正规化的第一步,宣告与靠情怀支撑的D-22酒吧经营模式彻底告别。
结语
老炮儿们“摇滚已死”的感叹已经听得人耳朵起茧。《猜火车》里说:“你不会愈来愈年轻,世界在变,音乐在变,你不能整天在这儿,关键是你得找到新东西。”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所谓中国摇滚的黄金年代离去了,但在新自由时代春风里长起来的年轻小孩,已经长大到足够与世界作对。
站稳脚跟的下一步,Livehouse需要尽快复制运营模式、打造复合样态的文化商业空间,以同时抓住情怀与手里的面包。在向上争取良性资本进入、向下持续喂养文化精神内核之间,独立音乐产业还要做出怎样的取舍与平衡?这是留存下来的Livehouse品牌亟待交出的答案。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胖鲸头条”(ID:pangjing-toutiao),作者:Ruby,36氪经授权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