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与派拉蒙竞购华纳兄弟探索，好莱坞的洗牌时刻？

美国时间12月22日，为打消华纳兄弟探索董事会对收购资金稳定性的疑虑，甲骨文创始人Larry Ellison已同意为其子David Ellison领导的派拉蒙—Skydance财团提供约404亿美元的股权融资个人担保，为竞购华纳兄弟探索提供关键资金背书。此举被视为派拉蒙阵营在与Netflix的潜在竞争中增强筹码的重要一步，也标志着好莱坞新一轮整合博弈进一步升级。

这场围绕华纳兄弟探索未来走向的资本角力，被外界视为2025年好莱坞可能出现的又一次重大行业震荡。

回顾此前的行业变动，今年8月，David Ellison牵头，以约80亿美元完成对派拉蒙的收购，派拉蒙正式由Skydance财团接管。随后实施的一系列成本削减和业务重组举措，在好莱坞内部引发了第一轮强烈震动。进入9月，完成整合后的派拉蒙—Skydance管理层开始将目光投向正在推进资产重组、并探索拆分选项的华纳兄弟探索，并多次表达收购意向，由此拉开了围绕华纳兄弟探索控制权的竞争序幕。

在10月，华纳兄弟探索正式对外确认正在评估包括整体出售在内的多种战略选项后，围绕其未来走向的猜测迅速升温。12月5日，Netflix率先通过对外披露的方式确认，已向华纳兄弟探索提交了一份非约束性的收购意向方案，整体估值约827亿美元。消息传出后，市场与好莱坞内部反应强烈。

争议迅速发酵，原因主要集中在两个层面：

• 一方面，Netflix此前从未进行过如此体量的传统好莱坞制片厂整体并购，在竞标初期，其管理层也一直对收购前景保持谨慎表态；而这份高估值方案的出现，被视为Netflix战略上的一次重大跃迁。
• 另一方面，业内开始担忧，一家以效率、算法和订阅规模为核心逻辑的科技型流媒体公司，若全面接管一家资产复杂、历史悠久的内容集团，可能对好莱坞长期形成的制作体系与创作生态带来深远冲击。

然而，仅在数日之后，刚刚完成派拉蒙整合的David Ellison便代表派拉蒙—Skydance阵营，向华纳兄弟探索提出了敌意收购要约——在未获得管理层支持的情况下，直接向股东发出报价。该方案对华纳兄弟探索的整体估值约为1080亿美元。

与Netflix的方案相比，派拉蒙—Skydance的收购设想覆盖范围更广，除电影与流媒体业务外，还包括有线电视资产在内的整体并购构想，这一差异进一步放大了双方在战略取向上的分歧。

但在提出敌意收购后的初期阶段，David Ellison阵营并未占据明显优势。12月16日，派拉蒙的重要融资支持方、由特朗普女婿Jared Kushner创立的私募基金Affinity Partners宣布退出相关融资安排；次日，华纳兄弟探索董事会公开敦促股东拒绝派拉蒙的收购要约，认为其方案在融资确定性、结构安排及执行条件上存在重大不确定性。

至此，Netflix与派拉蒙—Skydance围绕华纳兄弟探索的争夺，已从最初的战略试探，演变为牵动整个好莱坞格局的核心事件。

本期《硅谷101》，特约研究院Yiwen和Jinpeng邀请了两位资深媒体人——《美轮美换》的主播小华与《去现场》的主播杨一，深度分析了Netflix收购华纳兄弟探索（Warner Bros. Discovery，后简称WBD）的原因与未来对好莱坞格局的影响。

以下是这次对话内容的精选：

01 突如其来的收购意向，好莱坞也在意料之外

Yiwen：为什么Netflix从参与竞标到提出收购方案，这一系列动作本身会让行业感到意外？

杨一：在我的印象当中，Netflix一直都好像在公开地宣称自己并不是那么热衷于做收购这样的事情。而其他几家竞标者，他们有些是表现得非常激进的，而且大家也都觉得势在必得。

Netflix这么多年来，它都不太以并购的方法来做扩张。它自己的很多高管之前也都一直在说，我们宁愿去做一个建设者，也不要当一个收购者。大概会有这样的一个印象。

所以这个新闻出来的时候大家比较意外，一方面是就这个并购的案子本身，但另外一方面，大家也在想，这是不是意味着Netflix之前相当一段时间里坚持的某一些业务逻辑在发生一些变化？因为它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愿意去松口，通过并购的方法去一次拿到一个百年的好莱坞内容厂牌？这个是我自己当时看这个新闻的时候比较感兴趣的一个角度。

小华：对，接着你这个说，我觉得的确这个收购要约是相当出乎意料的，不管是从业界还是公众的普遍认知来讲。在过去六个月甚至三个月当中，大部分人认为最大赢家将是派拉蒙，包括派拉蒙自己其实也这么认为的。派拉蒙在从前到后应该一共向华纳兄弟探索出过六次价格，希望收购整体业务，不管是流媒体还是影视，还是电视新闻网都想一起收购，但是最后这个事情并没有发生，而是Netflix横刀杀出来，我觉得这个是很有意思的。 

Netflix长期以来一直就没有把好莱坞的这些竞争对手放在眼里，它一直在讲，我的竞争对手不是说HBO，而是说睡眠，而是说YouTube、TikTok、Fortnite（游戏《堡垒之夜》）。这话的确没有说错，因为从用户的注意力和消费时长来看，不管是用户的睡眠，还是TikTok、Instagram这样的一些短视频的平台，它们对于Netflix的威胁其实远远要比这些好莱坞的传统的媒体巨头要更大。所以说其实Netflix虽然说现在在小的流媒体市场上来看的话，的确是已经甩开了所有的竞争对手，但是从更大的用户娱乐消费的市场来看的话，其实它还是面临一些瓶颈和压力的。

Netflix在过去的这段时间也做出了很多的变化，和它之前的承诺是相违背的。比如说它在最开始说，我们要专心地做付费订阅，不做广告。但是在前几年，它就推出了包含广告的一个低价的订阅等级，来扩大自己的用户群。它之前也讲过，说我不要碰体育和新闻，但是它在体育上现在已经尝到了一些甜头。最早的时候是F1的纪录片，之后又推出了更多泛体育的内容，就比如说Jack Paul和泰森拳击大战，以及WWE（美国职业摔角联盟），以及NFL（国家美式足球联盟）圣诞大战，它都进行了一些合作和尝试。

今年的NFL圣诞大战预告 图片来源：Netflix

另外一个，很多Netflix订阅用户其实都是在共享一个密码、共享一个账户的。之前Netflix对这个行为也很欢迎，它们公开表示过，说觉得大家共享一个账号，这个是一种爱的体现。但是它们也是行业内第一家打击账号共享的公司。它们在开始所谓的password crackdown之后，越来越多流媒体也开始通过这种行为来实现用户增长。包括最近Netflix也在播客上进行了一些尝试，它和The Ringer进行了一些合作，把视频播客搬到Netflix平台上。

其实Netflix现在虽然从股价和整个势头来看，还是在增长的，但是它也面临着用户增长的放缓，以及这个市场上的天花板。所以说这时候单纯地靠有机增长，可能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它作为一个科技股的高的估值了，所以说现在要通过更传统的一些收购来突破天花板。

还有一个阴谋论的角度，现在一些行业内的人在讲，说Netflix其实知道这笔交易最后不一定能够获得监管部门的批准，但是Netflix参与这场收购可以进一步打击自己的竞争对手。首先是它可以把WBD的业务给冷冻住，在接下来的一两年里，会面临一个漫长的监管审查，WBD是没有办法做出重大战略调整的，它的HBO Max以及它的影视业务接下来的几年没有办法进行掉头。所以说不管最后Netflix是收购了它，还是没有收购它，Netflix都成功削弱了它的一个主要竞争对手。

杨一：对，但是我想补充一点，就是这个阴谋论就算是真的，也不代表它是没有代价的，因为它的那个条款当中其实有一个巨额的“分手费”条款，就是说如果最终这个东西没有通过审查，Netflix方面还是要给WBD去赔，好像是50到60亿、58亿美元的这么一个赔偿。但是当然，它从结果上来说，就是拖慢了对手几年的发展，搅乱了这个市场格局。

02 收购面临的监管挑战

Yiwen：我们先来讲一下监管，因为你们一开头也提到了，说监管对于这个并购案子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我理解主要是从美国政府方面突出的反垄断监管，这个我们能不能展开聊一下？

小华：首先我觉得刚才其实也提到了一点，就是特朗普政府其实之前也多次地通过媒体放料，说更希望由派拉蒙Skydance这家公司来收购WBD，而不是由Netflix，对于Netflix的交易提出了很多的质疑。但是有意思的是，特朗普本人没有在这个方面表达任何意见，可能和他作为一个80岁高龄的老人，看的更多是传统电视，而不是流媒体有一些关系。当然这个话，可能接下来也会被打脸，因为我们不知道特朗普什么时候就会发一个Truth Social（真实社交，特朗普自创的社交媒体平台），然后突然对这笔交易提出质疑。

但是说到反垄断监管，我觉得可以从两个角度来讲。一个是反垄断监管一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所谓的市场定义，就是这个池塘有多大。从监管方的角度来讲的话，他们肯定是希望把这个定义成一个狭义的流媒体订阅市场，就是所谓的SVOD（订阅视频点播），他们会觉得这个市场里面Netflix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可能占有20%左右的份额，HBO Max是第三位，可能占有10%到15%的份额。现在第一和第三合并的话，那这个份额可能就达到了40%到50%的规模，就实现了一个市场的高度集中，那监管部门是有很强的理由对这个合并提出质疑的。

从Netflix角度来讲的话，它可能更希望地是把这个市场定义成“注意力经济”，就是说这个市场不仅仅包括像Netflix、像HBO、像Disney Plus这样的流媒体，也包括像YouTube、TikTok，甚至是Fortnite这样一些游戏。因为这些所有的加起来，是一个所谓的用户消耗时间的娱乐方式的这样一个市场。在这样一个相当大的市场里面，Netflix即便买下WBD，甚至是买下所有的这些流媒体，也不足以构成垄断，所以这个是接下来可能大家会讨论的一个重点。

另外一个我觉得现在的报道里面没有讲太多的，可能是对于好莱坞整个行业的一个变化。因为它这笔收购不仅仅是一个消灭竞争对手，同行买同行的所谓“水平收购”。同时WBD旗下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视影视制片部门Warner Bros. Television，这个部门其实是在过去的这个流媒体大战当中扮演了一个军火商的职能，它不仅仅给HBO Max供片，它也在给Netflix，也在给Apple TV供片，也在给其他一些竞争对手供片。比如说像Apple TV旗下热门剧集《Ted Lasso》（中文译名《足球教练》），其实就是WBTV制作的。

《足球教练》剧照 图片来源：Douban 

所以说接下来为什么整个好莱坞行业会有很多担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因为它其实是把买方和卖方进行了整合，这时候Netflix就成为了这个行业里面的一个超级买家，它可能会利用自己在这个市场上的支配地位，去压低编剧、演员以及片场的员工的片酬和工资，对于很多的劳工部门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这也是可能接下来比较大的一个争议所在。

杨一：对，我稍微补充一下小华的说法，就是他前面讲了关于市场份额垄断，其实这个东西再往下推一步，当然也是跟钱有关，其实我看到有一些国会的议员也提出了质疑，就是说如果是超级Netflix加未来的Disney，它变成两强巨头，可能控制美国超过一半以上的流媒体份额，那实际上它带来的一个结果就是，在消费者的流媒体订阅的定价上，少数的寡头平台会拥有非常大的定价权。到最后所谓的反垄断，它落到消费市场上，也是有一些非常具体的担忧的，就比如说对价格的垄断可能会侵害到消费者的权益。

讲到好莱坞这一块，除了行业内部垄断的情况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多的人在担忧的事情，就是说大家会担心或者好奇，Netflix未来收购了以后，它对于院线电影的态度会是什么样子的？过去它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是非常强硬的，或者说，它是带有非常强的这种革新性，甚至是说某种程度上，它希望传递出一种流媒体的观看跟线下院线的观看是一种迭代的关系。但是因为WBD本身在院线电影上还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所以大家对于未来如果这个收购真的完成以后，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比如说WBD所包含或者代表的某一部分的院线，它就不再被承诺了？是不是意味着比如说Netflix可能会让一些电影新片，比较短地在院线上映，甚至说变成线上线下同步上映？那这样子的话，实际上对于现在的电影院院线跟很多电影的导演跟幕后制作群体的权益来说，当然是个比较大的侵害。这也是我看到的，在所谓的监管跟各方担忧当中声音比较大的一个部分。

03 院线电影，悲情未来？

Jinpeng：我也觉得院线电影肯定是监管的一个重要方面。Netflix之前的电影，它上映时间都非常的短，大概这种窗口期就是20多天、25天，然后它们也不会公布这个票房成绩，也很少展开一些营销来吸引观众走进影院。它现在要从一个纯粹流媒体平台变成一个完整的好莱坞制片厂，肯定就会引起好莱坞很多业内人士的顾虑。

不过它今年最大变化就是把《K-pop猎魔女团》搬到大屏幕上，这也是它收入最好的电影，包括在发布会上联席首席执行官说，他们今年上映了三十多部电影。但是Netflix一直的战略就是，他们会把一些高口碑的电影短暂地在影院上映，来获得一些奥斯卡的提名资格，或者说是满足一些导演他想上大荧幕的个人的需要。

小华：Netflix把这些电影短暂地放在院线里面，主要是两个目的，一个是满足能够获得奥斯卡提名的资格。Netflix虽然说现在很有钱，但是还是说回来，在好莱坞的鄙视链当中，它是处于低端的，大家认为它制造出来是电子榨菜，它自己其实也说了这个话，说我们做出来东西是所谓的“精品芝士汉堡”。它不是一家米其林的法餐厅，它们制作出来的东西是广大的群众喜闻乐见的一些内容，可能也有一些观赏价值，但是归根结底是要喜闻乐见的。Netflix在过去的这几年当中从来没有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它虽然不断地去尝试，去砸重金做一些公关，但是从2018年开始，所有的入围的电影没有一部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影片，这个是它们之前一直有的一个魔咒。如果它们拥有了WBD，那它们肯定是能够打破这个魔咒的。

《K-pop猎魔女团》剧照 图片来源：Douban 

第二点就是像你刚才说的，《K-Pop猎魔女团》这个片子，第一，它是由索尼制作，它不是由Netflix制作的；第二，它是首先在Netflix的流媒体平台上大火，之后再进入到电影院的，Netflix把它的电影院播放做成了一个营销事件，而且也仅仅持续了应该是一个周末左右的时间。

所以归根结底，对于Netflix来说，电影不再是一个单独的产品，更不是一个艺术品了。电影就是它给自己的流媒体平台拉新，然后制造声量的这样一个内容。对于这样的产品，它们就不一定像过去WBD那样去投资重金，去制作大屏幕上的一个史诗电影，而是更多地，不管是通过算法计算，还是通过内部的判断，去做一些更低成本的，但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电影。这时候他们如果不去追求影院的极致体验的话，对于很多好莱坞的所谓的艺术家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你刚才其实也提到，传统的院线依赖的是所谓的独家窗口期，它们必须要有这个独家窗口期才能够吸引更多的观众去买票入场。但是如果说Netflix进一步地压缩传统院线用的这窗口期的话，比如说把现在这个45天，压缩到只剩两周，观众知道两周之后就可以在Netflix上免费看到这个电影的话，那他可能就不会再买票进场了。这个对于院线来说就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Yiwen：Netflix在最终提出这个提案的时候，它其实也有向WBD保证说，它会去持续它线下放映电影的这样一个现状。对于WBD这样一个体量的公司来说，线下大概是每年有15部电影会在电影院放映。而我们最开始的时候在提到Netflix的商业模式的时候，也说到了它这样一个线上流媒体平台，然后以及它的所有线下电影都是非常短的放映时间窗口等等，这样一些模式和所谓的线下电影就是相互矛盾的，甚至可以说线下电影之所以要有这样一个窗口期，并且线下电影的关注人数会走向衰落，Netflix可以说是这个里面的罪魁祸首。

所以我没有理解的一点是，Netflix现在去做这个承诺，一方面当然也和它之前扩张的策略有关，但是另一方面，这不是和它本身最核心的商业模式互相矛盾吗？

小华：我觉得就说回来，好莱坞还是一个关系社会，它如果还想在好莱坞这个地方混下去，然后能够和很多的不管是导演、演员、编剧，甚至是片场员工做好关系的话，我觉得它这个承诺是很重要的。因为在之前不管是像诺兰、詹姆斯·卡梅隆这样的导演，他们都对于Netflix这一套直接把电影搬到电视上流媒体上去播，提出过很多质疑和担忧。所以说我觉得它做出这个承诺，是为了对整个好莱坞的社群给出一个答案。然后另外一个，它其实在它电话会议里面也承诺了，同时也给了一个窗口，说他们要以消费者优先，然后来演变模式。所以说短期内可能不会有特别多的变化，但是长期来看的话，其实还是不太乐观的。

但是如果从稍微乐观角度来讲的话，华纳兄弟探索有很多的顶级IP，像刚才讲到《哈利·波特》、DC的超级英雄宇宙，以及《权力的游戏》这样的顶级IP，要能够把这些IP的价值最大化的话，除了把它放在流媒体上播，你就必须要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就包括把它放在全球电影院上去大规模地上映，来制造这样一个文化事件。我觉得这样子的话，Netflix其实还是要被迫地去学习像迪士尼、华纳兄弟探索这样的一些传统的媒体公司，去保留一些头部大片的院线发行，但是对于很多成本更低的、小投入的，或者说更加的Niche的一些片子，他们可能就会把它放在Netflix上，或者放在HBO Max上直接播放了。

04 Netflix如何在首轮竞标中脱颖而出？

Yiwen：Netflix是如何在第一轮竞标中被认为相较另外两家传统媒体竞争对手更具优势的？三家竞标公司里面其实是提出了两次竞价。11月底的时候，WBD要求几家公司提出更好的价位，相当于是这三家公司它分别给出了完全不同的方案。Comcast和Netflix这两家公司都是提出了只买电影、电视工作室，也就是它的流媒体部门。

派拉蒙是唯一一个提出要买整个华纳兄弟探索集团的买家。我觉得派拉蒙这家公司其实当时很多业内人士是对它寄予厚望的，我们刚才也讲到了，监管部门也提出说希望派拉蒙可以做这个收购的买家。那为什么派拉蒙愿意去收购这家公司？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聊一下派拉蒙的动机，以及它如果收购的话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Larry Eliison & David Ellison 图片来源：CNN

小华：对于派拉蒙或者派拉蒙现在的掌控人David Ellison以及他的父亲Larry Ellison来说，如果派拉蒙不去收购WBD的话，那对于这家公司的未来来说的话，前景是非常不妙的，因为他们的规模是所有的传统媒体巨头里面最小的一家，而且是最最依赖于传统电视网络的一家。

所以说他必须要收购，不管是华纳兄弟探索还是NBC Universal还是别的一些公司，去扩大自己的规模，去进一步地削减成本，获得更多的用户，扩充自己的片库，才能够和更多的巨头去竞争。所以现在如果他没有办法拿下WBD的话，那接下来对于David Ellison，对于派拉蒙本身，都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而且我觉得对于他来说的话，我感觉他在整个收购当中其实都是势在必得的。胡萝卜和大棒都使出来了，他不断地去发出威胁或者放话，说如果派拉蒙最后没有能够成功收购WBD的话，那他可能会采取更极端一些措施，包括监管方面的压力。因为他是Ellison家族，和特朗普的关系非常密切，他不仅仅是特朗普的金主，也是他的非常重要的一个盟友，所以他也可能会在接下来采取一些更激进的措施，包括进行敌意收购，直接和华纳兄弟探索的外部股东去向他们发出一个竞价，通过这些手段来继续尝试去收购WBD。

但是现在来看的话，的确它之前的一些努力都没有成功。我觉得它可能在这里存在一个误判，就是过于依赖自己的政治优势。因为他和特朗普的关系，或者说从反垄断的角度上来看的话，他觉得自己更有优势。所以说他觉得这个可能是一场政治博弈，但是WBD董事会可能更多地遵循了一个商业逻辑，看看谁给的钱多，以及谁给的钱更快，谁的风险更低，然后就卖给了谁。

所以说Ellison的这些政治上的优势并没有能够抵过Netflix从商业上的这些考量。还有一点是，David Ellison在收购派拉蒙之前，他管理的是相对来说小而美的Skydance，现在刚刚收购了派拉蒙，所以说其实还没有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没有办法证明说自己能够带领一个传统的媒体巨头走出低谷，甚至走向辉煌。所以这个也可能是WBD的一个考量。

杨一：对，我可以补充一个细节，我记得好像是我在路透还是哪个财经媒体看到了一个小的细节，是说这个Larry Ellison，他当时提出了一个很高的价格之后，他还专门飞到中东去见一些当地的主权基金，希望来为这个价格的出价去募资。但是相对来说，Netflix是一个市值非常庞大的公司，曾经也是华尔街最有代表性的科技公司之一，所以它的弹药是非常充足的。

你可以站在比如说华纳的董事会的角度去看这两家背后的状态，一个是有这样的故事，另一个是现金流相对更充足的一个成熟的上市公司，那这个当然也会去影响他们的选择。

小华：对，就是你提到派拉蒙的方案严重依赖外部融资，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担忧。Ellison家族作为世界第二富，他为什么需要依赖这么多的中东资金？这点可能也会让WBD有一些疑虑的地方。

Jinpeng：我看到《金融时报》一篇文章说，周四晚上Netflix给出一个非常完整的、可以立马执行的方案，但是康卡斯特和派拉蒙他们还在就很多条款进行掰扯或者谈判，这个过程太复杂，他们想尽快结束这个事情。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像Netflix它作为一个外部的或流媒体巨头来到这个传统的好莱坞行业，还是能把制片厂业务保留下来。所以现在华纳兄弟探索的CEO Zaslav他可以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若是被派拉蒙收购，他可能就失业了。我觉得这也是唯一笑到最后的人。

华纳兄弟探索CEO David Zaslav 图片来源：CNN

小华：应该就是，Zaslav是整个这个事件当中最大的赢家，他真的非常高明。他从之前在Discovery探索传媒集团担任CEO开始，就一直是所有的美国大公司当中薪酬最高的CEO之一，哪怕是跟很多科技巨头来比，他的薪酬都是相当多的。他在过去的几年也是不断通过调整自己薪酬结构以及股票期权，从中实现了自己个人利益的最大化。

他在几年前通过WBD董事会修改条款，把自己的薪酬目标从之前的股价目标，定成了现金流目标和债务目标。这让他获得了很多现金。之后他也加入了所谓的控制权变更条款，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公司被卖掉，无论卖掉多少，他都可以获得期权，然后能够兑现。

如果Netflix成功收购WBD，他接下来很有可能在这个新巨头里面保留自己职位。另外，如果这笔交易能够成功通过的话，David Zaslav可以一下子获得应该是六亿多的资金，能够成功跻身Billionaires，就是10亿美金的所谓的亿万富翁这个行列，这个对于他个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硅谷101”，采访：Yiwen，Jinpeng；图文：Jinpeng，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