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10亿日元劫案背后的“找换店”生意

作为资金自由进出的国际性金融中心，中国香港特区多年来持续维持全球第四大外汇中心的地位。图为位于香港国际机场附近的一家小型货币兑换柜台

在电子支付日益流行的当下，此次现金劫案被形容为“重量级”。这源于找换店“丰俭由人”的生意模式，小如居民出行前准备、大到交易员乃至银行都会通过找换店兑换现金

12月18日，中国香港特区上环地区附近发生一起街头抢劫案。此案除涉及约10亿日元，与之有关的涉及大规模现金交易的找换店生意，亦再次受到关注。

据12月19日香港警方最新的通报显示，当日抢劫案发生于上午约9时，警方接获一名找换店男职员报案，称皇后大道中181号新纪元广场的找换店门口发生行劫事件。事发前该找换店职员与一名51岁司机，持有四个共装有10亿日元现金的行李箱，准备到附近银行将日元兑换成港元。三名可疑男子突然走近，其中两人手持开山刀声称打劫，匪徒强抢四个行李箱后，登上一辆银色的七人座私家车，向文咸东街方向逃走。

相关资料显示，日元面额最大的钞票是1万日元，每张重约1克。以此计算，10亿日元现钞，最少重100公斤。在电子支付日益流行的当下，此类劫案亦被形容为“重量级”。

在接报后，香港警方到现场进行围捕，并在上环港铁站D出口外拘捕了一名手持内有大量日元行李箱的男子，怀疑他与案件有关。经初步调查后，香港警方以涉嫌行劫罪名拘捕该名姓丛（43岁）持有双程证的男子。

在随后在附近一带的兜截中，香港警方亦在上环苏杭街138号路旁发现一辆可疑私家车，车身有轻微损毁痕迹，车厢内遗下一个口罩，鉴证科人员在车上套取指纹。随着展开大范围搜查，香港警方于12月18日中午在港澳码头附近发现一个行李箱，检获大量日元，亦怀疑与此次案件有关。

截至12月20日上午，香港警方共拘捕了一名涉案男子，该案件则交由港岛总区重案组1B队跟进，正通过翻查闭路电视等手段追缉其他在逃疑匪。警方称，不排除劫匪事前洞悉找换店职员运送现金的路线，并跟踪监视，最后在现场拦路截劫。

随着部分现金被找回，此次劫案涉及的其他细节亦逐渐公开。例如，被劫的日元现金属于该找换店所协助兑换现金的一名客户拥有，该人主要经营外贸生意，赚取日元并兑换成其他货币赚取差价。其相关生意已经营多年，过往没有发生过抢劫。

这种兑换货币赚取差价或保值的生意，在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中国香港有其独特的经营空间。按照2025年9月底国际结算银行（BIS）公布的最新一项调查（该调查每三年一度）显示，中国香港继续是全球第四大外汇中心，以及全球最大的离岸人民币业务枢纽。

日元兑换交易是近日中国香港外汇市场一个相对热门的领域。从10月起，因外汇市场波动，以日元融资的套利交易的活跃度提升。随着市场增加对日本央行放缓升息步伐的预期，一度风靡的做空日元的利差交易被认为可能卷土重来，日元抛售或会进一步加速。

在微观层面，受益于港元汇率上升，中国香港的不少居民近日也会在出行日本前到找换店或银行进行货币兑换。与银行相比，香港一些找换店的现钞兑换比率比银行的电汇价更加划算。

所谓找换店，其实是中国香港街头随处可见的一种生意店铺。其交易门帘商铺虽往往较小，生意模式却“丰俭由人”，小如居民出行前的兑换现金，大到财资交易员乃至银行都会通过大型找换店兑换外币，这同样部分源于其规模效应带来的低廉汇率牌价。

事实上，近日因可能被私有化而引发关注的香港恒生银行（00011.HK）,其最初的起源亦是找换店。1933年3月，恒生银号以小型找换店形式于上环永乐街70号开业，创办不久后便把业务扩展至广州、上海等内地大城市。1937年日本侵华，因内地殷商富户纷纷南下把银元兑成港币，拥有内地网络的恒生银号的汇兑业务大增。直到20世纪50年代，恒生才由银号转型为商业银行。

此次劫案发生的上环地区及尖沙咀地区，均被认为是香港找换店的“聚集区”。以位于上环德辅道中与干诺道中之间的一段急庇利街为例，其虽只有短短50米，高峰期却曾有多达近20家的找换店，其中包括1930年开业的老字号找换店“牛记找换”，故在当地也有“找换店街”之称。

受益于此前的生意较好，香港找换店的租金曾被以“天价”来进行形容。高峰时期，香港铜锣湾景隆街一个面积仅有50方呎的迷你铺位，由一找换店以月租26万元承租，呎租高达5200港元，堪称贵绝全港。此外，因涉及大额现金，香港不少地区也发生过针对找换店的抢劫案，规模达到千万级的亦并不罕见（此次劫案涉及的10亿日元，约合5000万港元）。

从这些找换店的现金来源看，此前部分内地旅客到香港旅游时的第一个环节，往往是找到找换店兑换港元。此外，香港之前的一些证券交易平台也曾为客户提供“境外入金”方式，相关客户需要将现金在港兑换成港元后再存入股票账户。

随着数年的疫情及相关渠道的调整，以及随着电子支付的日益增长，香港的找换店生意近年来亦受到了一系列挑战。在部分地产行业人士看来，香港的找换店生意“黄金期其实已过”。

这其实也引申出了一个香港商业地产近年来为何持续低迷的话题，即经营找换店对于铺位的要求较其他行业为低，大多数面积较小的“迷你铺”，一旦找换店结业离场后，相关铺位业主将较难觅得新租客替代，使得店铺容易沦为丢空。2024年，前述中环急庇利街上曾出现的一个例子，是接连出现七家店铺关门结业，其中六家属于同一业主。为求将店铺出租，业主不得不接受将店铺打通成一个门帘的方式。

为求维系生意，香港近年来也通过转型或新建出现了大量从事加密货币找换交易的找换店（Money Changer），这些实体店铺通过提供法币与稳定币之间的兑换服务，并能现场完成交易。香港特区政府曾在2024年的相关文件中披露，根据执法机关初步实地观察的粗略估计，全港约有200间实体虚拟资产场外交易店（找换店，包括自动柜员机）正在运作。

与传统模式的找换店涉及现金抢劫案相比， 因其经营 模式相对于 受严格监管的持牌平台不同 ，与这些被认为处于 监管灰色地带 的部分找换店相关的，往往是虚拟资产诈骗案件。为此，中国 香港正通过《打击洗钱条例》修订和新发牌制度来监管虚拟资产场外交易， 通过 要求提供者申请牌照 防止 洗钱和欺诈 。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财经杂志”，作者：焦建，编辑：苏琦，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