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马斯克和黄仁勋都一定用的“第一性原理”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商业难题，讨论来讨论去，都在表面打转？或者学了很多新方法，用起来却总觉得隔靴搔痒？

也许，你缺的不是努力，而是一种能“捅破窗户纸”的底层思维。

前两天，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教授、笔记侠PPE书院哲学模块导师&创始顾问苏德超老师，接受了笔记侠的专访。

在这次专访中，苏德超老师谈了很多高手都在用的秘密武器——第一性原理。

这其实不是什么新概念，从马斯克到黄仁勋再到雷军这些商界大佬，都在推崇它。

它说白了，就是不断追问“事情最根本、最不可动摇的基石是什么”。

作为管理者，我们该怎么用它看清本质、做出更牛的决策？

今天这篇文章，我们就把“第一性原理”彻底聊透。

由于篇幅原因，后续我们将发布苏德超老师本次访谈的后半部分内容，敬请期待。

以下是苏德超老师访谈自述，略有删减。

什么是第一性原理？

第一性原理在哲学上的定义

亚里士多德在物理学和形而上学中讲：第一性原理，就是哲学意义上的本源。

西方哲学刚起步时，米利都学派的泰勒斯就提出：“水是万物的本源。水生万物，万物复归于水。”

泰勒斯已经在探讨世界的“第一性原理”了——水就是世界的“起点”，这个起点不用靠其他前提来证明，要么本身就显而易见，要么就是我们最核心的基本假设。要是把这个起点推翻了，后面的推理就根本没法往下走。

对亚里士多德这类哲学家而言，理解任何事物都得追溯到它的第一性原理——也叫“第一因”。

所谓第一因，就是事物的源头：其他一切都从它出发，也被它所规定。搞懂了第一性原理，就能明白世界是如何被建构起来的。

到了近代，笛卡尔如何追溯事物，找到第一性原理？他提出了“普遍怀疑”，主张要怀疑一切。

为什么呢？

他的逻辑很明确：排除一切可怀疑的，本质上就是排除那些潜在的错误。

那他为什么非要排除这些错误呢？本质上是想找到那些一定不会出错的东西，确立一个绝对无法被怀疑的起点。

西方哲学的两个典型代表，从亚里士多德到笛卡尔，在哲学史上的核心意义是建立了“第一性原理”。

“第一性原理”，是一件事情的基础和基石，具有确定性。

所以，企业家在运用第一性原理时，要明白你找到的那个“基石””。

阿基米德有过一句名言：你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第一性原理就是那个支点。

这就是哲学上的“第一性原理”的解释。

“第一性原理”怎么用？

比如，一些管理者把员工看成机器里的一个零件，他没有考虑员工来到企业工作、生活的第一性原理（第一动机）是什么。

没有照顾到员工的第一性原理（第一动机），就导致员工潜意识里总是反对他，总是跟他不一致。他意识不到这一点，于是经常发脾气，他觉得员工不配合，员工也觉得他烦。

要去问：对方的第一性原理（第一动机）是什么？

比如：“你来到这个企业，你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是为了照顾家庭？或者，还是为了得到奖励、荣誉？”

不同的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找个工作，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你想让他做管理是不可能的；有些人觉得更重要的是自己扬名立万，根据这些人的第一性原理和自我驱动力，你得表扬他，得给他荣誉。

还有一类人，想打拼自己的事业，对于这样的人，你必须把TA发展成合伙人，你要不把TA发展合伙人，TA迟早会单飞，成为你强劲的竞争对手。

每个人做事，都有一些第一动机，这些第一动机可以说就是他的第一性原理。做企业管理也一样，不同的企业家会有不同的第一性原理。

在管理层面，“第一性原理”通常体现在组织的基本假设与硬约束（如现金流、合规、客户价值）上；在个体层面，可以用动机与目标来看出各自的差异，并设计出不同的激励。

找到第一性原理，可以简化思考过程，找到问题症结。

第一性原理是回归本质，再创新。

以武术为例。创新有两种：第一种，成为一种表演，锦上添花。比较差的做法是你玩花活，花拳绣腿；

另外一种就是你回到武术的最根本，武术的实质。

武术的实质无非就两个：第一，你把别人干倒，而不要让别人把你干倒；第二，在没有被干倒的时候，活得健康长久一些。

这两种武术种类，是不同的第一性原理。

这就是一个底层思考的例子，武术有两种创新，第一种创新是加花样、加招式。你不能说它不是一种创新，它确实有了以前没有的东西，把它做得更复杂。

第二种创新，是回归简单，回到本质，这种创新可能更加底层，效率更高，能耗更低，因为它不复杂。

太复杂没有意义，就好像我们画地图一样，让你给武汉画张地图，结果你的地图详细得跟真实的武汉市差不多。这样的地图有什么用呢？我是为了不在武汉市迷路才让你画地图的，结果你画出来的地图跟武汉市一个样，我不照样会迷路吗？

因此必须简化，模型的实质就是必须做简化。

第一性原理的成功和失败案例

Space X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个成功案例。造火箭的成本很高，真正的问题不是材料贵，而是在制造集成和火箭成为一次性的易耗品。于是，马斯克自己来制造大部分零件来控制制造成本，同时，他改变了“火箭是一次性的易耗品”的成见，让火箭可以重复使用。

这样就降低了火箭的成本。其背后，是运用第一性原理。

当然，马斯克能够成功，不仅仅是物理学的成功，跟他所处环境的制度也有关系。他敢跟NASA硬刚，甚至敢跟军方硬刚，如果制度没有相应弹性空间，这一切都无法想象。

这也提醒我们：任何一个技术的第一性原理要得到应用，还需要社会系统的第一性原理去配合，否则也是不会成功的。如果马斯克是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家创业，他也未必成功。

再看一个失败案例：“Google glass”（谷歌眼镜）。

谷歌的拆解方向确实没问题——毕竟眼睛（视觉系统）能给我们传递70%到90%的信息，这是一个核心洞察。

与其让眼睛去手机或其他设备上找信息，不如把设备直接戴在眼睛上。

谷歌把眼镜造出来了，但是在电池续航和技术整合上栽了大跟头。

不过，Google Glass的失败，主要是社会学挑战和心理学挑战。

尤其你带个带摄像头的设备出现在公共场所，问题就更明显了。

想象一下：你跟女朋友、老婆约会、亲吻，脸上却架着个Google Glass，多别扭？这不仅会让人觉得不自在，还会引发严重的隐私担忧，慢慢造成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产品本身被现有的社会规范排斥了。

谷歌抓住了物理学的第一性原理，但完全没考虑“社会的第一性原理”：在意隐私、会讲究社交舒适度。这肯定行不通。

不过现在情况好点了，各国都在完善隐私立法，多少能解决些问题，但当时这可是大麻烦。

技术若无社会和人怀许可，虽“可行”未必“可用”。

Google Glass 在大众消费市场确实彻底失败，但它并没有死透，而是转战到了工厂流水线、物流仓库和手术室这些场景之下。

为什么它在这些地方能活下来？因为在工厂和手术室，“效率”的第一性原理压倒了“社交”的第一性原理。医生和工人不需要像在咖啡馆约会那样，去照顾对面那个人的情绪和隐私感受。

这就告诉我们：没有绝对通用的第一性原理，只有特定场景下权重最高的那个原理。

警惕“第一性原理”的陷阱 

不过，过度简化，也会导致其他问题出现。

过度的简化，会导致忽略“涌现”

所谓“涌现”，是复杂系统的整体行为，并非部分属性的简单总和，会产生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以水为例，水是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构成的，但水的整体属性既不能由氢原子来解释，也不能由氧原子来解释。当它们（氢原子与氧原子）结合在一起时，突然出现一个新东西（“水”）了。系统足够复杂，就能产生某些新东西。涌现，在某种意义上，是反第一性原理的。

因此，第一性原理不是无懈可击的，我们一定要告诉大家，有些事情不是第一性原理能够解释的。比如，当系统足够复杂时，就突然出现了新的功能。

如果我们过度简化，比如把公司简化成一群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这就忽略了信任、文化、非正式的人情、社交网络，而且员工之间的信任、市场对企业的信任和企业文化，也决定了企业能不能基业长青。

总是利益最大化的话，可能就会短视，大家就会绕着你走了。

过度的简化，会导致忽略一些重要的规律

物理学和数学是最强调第一性原理的，强调基础的物理与运作的规律，但是会忽略其它一些底层的规律。

比如说马斯克，他分析电池的成本，会追溯到镍、钴、锂等原材料在伦敦交易所的价格。这是第一性原理。

但当我们分析一个社会社交网络的本质的时候，它的本质是人际连接的心理需求？是网络效应的数学规律？还是网络传播的社会动力学？这就很复杂了。

所以，过度简化确实会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偏差。尤其对于并非单纯物理性的东西，滥用第一性原理会有很高的风险。

同时，过于强调第一性原理，有可能会忽略历史的偶然性。许多现状并不是历史演化的必然结果，它充满了偶然性。

比如，现在是我们人类，而不是恐龙继续统治地球，那只是因为小行星撞击地球。没有这个偶然事件，就没有人。第一性原理并不能完全解释这些事。

任何事物，我们既需要洞察它的本质，也要跳出事物本身，看到系统。正如一个优秀的创业者，要看到企业是在一个更大的世界系统中。

哲学思维能帮我们警惕“第一性原理”的这类陷阱。因为哲学思维是系统思维。它怎么做到的？

比第一性原理更重要的，是哲学思维

首先，哲学思维是系统思维；

第一性原理，是典型的还原论思路——先把问题或事物拆到最底层的“第一性原理”，再从这个核心起点重新搭建逻辑、构建解决方案。

而系统思维刚好相反，它更看重整个系统的整体关系：强调动态的反馈循环，也认可非线性的因果。

有意思的是，提出第一性原理的亚里士多德，其实也强调“整体大于部分之和”——这两种看似不同的思维，他其实都兼顾到了。

正因为“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我们不能只靠“第一性原理”一路推导到底。系统思维告诉我们：看待一个对象，既要关注内部各个元素之间的相互关联，也要重视它和社会、世界等更大系统之间的互动关系。

做决策时就需要用到系统思维——我们不但要追问：这件事的本质是什么？它的第一性原理是什么？还要进一步思考：这件事，在整个系统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它和其他元素是如何互动的？改变它之后，会触发哪些反馈机制？

其次，哲学思维教会我们两样重要的能力：批判性思维和认识上的谦逊，这会训练我们主动审视自己知识的边界。

就像苏格拉底的名言：“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

这种认识上的谦逊，会时刻提醒决策者：我们口中的“事物本质”、所信奉的“第一性原理”，其实只是在自己当前认知框架下的简化模型而已。

我们必须不断追问：这个“第一性原理”是不是遗漏了关键维度？在什么情境下，它可能失效？它的适用边界到底在哪里？这一点至关重要，而这正是批判性思维的核心。

说到底，批判性思维就是要求我们主动划定“适用边界”——要经常问自己：这个思考逻辑的前提是什么？这个“第一性原理”的成立条件是什么？我用到的这个企业管理模型，一旦哪些前提条件发生变化，它就会失去作用？这是批判性思维的核心要求。

哲学家们常提醒我们：人类的认知是有限的，并不存在所谓的“上帝视角”。

而我们所认同、运用的那些“第一性原理”，其实都像是“盲人摸象”：我们摸到的每一部分都是真实的，但没有一个人能触碰到完整的世界。

就像理解一个复杂的社会现象，或者搞清楚用户真正的需求时，你从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营销学、人类学得到的解读和答案，肯定都不一样。

这时候，企业家不该只依赖某一个学科的观点，而应该把这些不同视角的认知都整合起来，在多视角的基础上，做出更全面、更高层次的决策。

世界本身是复杂的——我们所学的所有学科、所用的所有模型，都只是对真实世界的一种“模拟”。

哲学的价值，就在于帮我们在这些复杂的模拟中，理清思路、简化认知，更精准地把握那些核心的第一性原理以及它们的适用条件。

简单来说，“第一性原理”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剔除冗余的信息、直接触及问题的本质。但要是把复杂的社会现象、商业系统、商业逻辑，都当成机械钟表那样去生硬拆解，这把“手术刀”反而可能割断最关键的“命脉”。

就像把人体拆分成单独的器官时，必然会切断相连的血管和神经系统——只看局部就会忽略整体关联。

哲学能提供一种系统性的视角，帮我们避免像拿着利刃的盲人那样盲目乱“切”。

严格来说，哲学就是“关于第一性原理”的第一性原理。

具体领域的“第一性原理”，本质上是物理学、数学式的思维方式：讲究公理化、确定性；但真实的世界还有演化论（进化论），靠大量随机事件积累，让系统达到一定复杂程度后，突然“涌现”出新现象。我们对演化论本身，也能总结出第一性原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笔记侠”（ID：Notesman），作者：苏德超，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