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女首富的资本暗门：碧峰峡“转让”疑云

一年多时间，一笔股权，价格翻了十倍。

3480万与4.06亿——这两个数字，分别是碧峰峡景区60%股权在2022年6月与2023年8月的交易对价。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昔日女首富何巧女的资本运作“窍门”。

1 一场“不合理”的交易

时间倒回几年前，何巧女还是风光无限的“园林女王”。

她创立的东方园林2009年登陆深交所，不仅成为“中国园林第一股”，还承接了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等一系列标志性项目。

2014年国家推出PPP政策后，为抢占市场东方园林签下了超千亿订单。但因PPP项目回款极慢，东方园林又采用了高杠杆，最终孕育了危机。

至2018年债务危机爆发时，东方园林的总负债已达到282亿元。随后何巧女本人也陷入了一系列官司，从“中国女首富”沦为“失信被执行人”（俗称“老赖”）。

在债务危机爆发前的两年，也就是2016年2月，东方园林产业集团有限公司(简称：东园产业)出资3480万元，拿下了雅安祥源碧峰峡旅游有限公司（简称：碧峰峡公司）60%股权。

东方园林产业集团是由北京东方园林投资控股有限公司(简称：东园控股)100%控股的公司。而东园控股的股东为何巧女(90%)及其丈夫唐凯(10%)。之后数年，碧峰峡这家被誉为“天府之肺”的5A级景区，一度计划被注入当时的上市公司“ST东园”，却因估值分歧最终搁浅。

故事到这里还算正常。不正常的，是后来的剧情。

2022年4月1日，一家名为“无锡游目骋怀旅游文化有限公司”（简称：无锡游目）的公司悄然成立。两个月后，它从东园产业手中接过了碧峰峡60%的股权。

天眼查显示，此次交易完成后，碧峰峡公司的股东由东方园林产业集团有限公司、成都万贯(集团)置业股份有限公司、四川成都铁路国际商旅集团有限公司，变更为无锡游目骋怀旅游文化有限公司、成都万贯(集团)置业股份有限公司、四川成都铁路国际商旅集团有限公司。

蹊跷的是，市场鲜有人知上述交易价格。工商档案中没有协议，没有决议，没有对价披露。唯一可参考的，是当时碧峰峡公司的注册资本——若按此计算，交易对价仍是3480万元。时隔6年，股权溢价为0。

一年后的2023年8月，上市公司浙江祥源文旅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祥源文旅）发布公告，宣布以5.3亿元收购碧峰峡80%股权，其中从无锡游目手中收购60%股权的对价，高达4.06亿元。

一进一出，一年多时间，无锡游目净赚超过3.7亿元。

2 “三无”公司吞下3亿利润？

公开资料显示，无锡游目成立于2022年4月，注册资本3000万，实缴为0。除碧峰峡外，没有任何其他投资或经营痕迹。

无锡游目的一二级股东公司分别是无锡天青气朗文化有限公司，以及无锡一蓑烟雨文化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及无锡竹杖芒鞋文化有限公司。

其三层股权结构背后，实控人是三位年事已高的彭姓人士——彭彩英、彭彩珍、彭春来，身份证均显示为浙江金华武义县人。巧合的是，何巧女也正是武义人。

更巧的是，这三位彭姓股东控制的其余17家公司，法人、股东、邮箱、电话……多处与何巧女家族成员、东方园林前高管高度重合。比如，多家公司法人为何巧女亲属；企业预留电话、邮箱亦多次出现在何巧女及其体系控制的公司中.......

一家成立两个月、实缴为零、毫无行业经验的“三无公司”，如何能一眼看中碧峰峡的价值？又如何能在一年后精准高价转手上市公司？

答案，或许根本不在无锡游目，而在其背后。

3 债务在身，却“低价甩卖”

时间再拉回到东方园林债务危机爆发后。

2021年4月，东林产业因与何巧女、唐凯共同作为被执行人，涉及与东兴证券的股票质押式回购交易纠纷，被法院判处承担连带责任，执行标的金额高达3.78亿元。债权人涉及东兴证券等。

2022年10月，东林产业因未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给付义务，被法院列为被执行人，执行标的金额为236万元。债权人涉及湖北道勤公司等。

根据《民法典》第539条，债务人以明显不合理低价转让财产，影响债权实现的，债权人可请求撤销；若发生在执行程序中，还可能构成《刑法》313条“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

然而，看似陷入“无财产可供执行”困境的东方园林产业集团，却仍低价甩卖资产。2022年6月，东方园林产业集团以“零溢价”方式将碧峰峡转让给空壳公司无锡游目。六个月后，碧峰峡竟被无锡游目以超10倍价格转手给上市公司祥源文旅。

这戏剧性的一进一出，恐怕已不是普通的商业交易。

4 上市公司“乐意”买单

祥源文旅曾于2023年发布公告，拟以自有资金5.3亿元收购碧峰峡公司80%股权，其中60%股权是从无锡游目手中收购，交易金额为4.06亿元，包括承接债权3,432万元和股权对价3.72亿元。

从3480万到4.06亿，碧峰峡为何能赢得上市公司青睐？

自2021年起，祥源文旅启动战略转型，明确提出聚焦文旅主业。2022年，公司完成重大资产重组，收购包括齐云山、凤凰古城等在内的多个景区资产，正式更名为“祥源文旅”。

2023年，祥源文旅进一步强化休闲度假布局，拓展川渝市场。碧峰峡项目恰好成为其战略转型的关键一环。

据祥源文旅披露的评估报告显示，尽管碧峰峡账面价值7901万元，但评估值高达6.2亿元，增值率684.76%。其给出的增值原因是：旅游行业的复苏和发展、旅游资源稀缺（熊猫IP等）、5A级景区资质、经营权排他性等。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多名何巧女旧部充当策划顾问和代表祥源文旅，参与了这次收购，并对这次交易的策划与促成起到了关键作用。

5 何巧女的资本游戏仍在继续

从2018年东方园林债务危机爆发，到2019年卸任董事长，再到后来转让碧峰峡，何巧女的资本游戏，似乎从未停止。

无锡游目在完成交易后迅速注销，其三层股东公司也在几个月内全部注销。仿佛从未存在过。市场在意的是，那笔4亿元的股权转让款去了哪里？

据知情人士透露，无锡游目2023年1-4季度纳税只有40万左右，与4亿股权交易所得应缴税款(估算值1800万—7200万元)差距极大。值得注意的是，据公开资料，无锡游目的清算组成员之一为敬桢益，此人疑似何巧女侄女婿。在无锡游目注销之前，敬桢益一直在公司中担任高管。

就在无锡游目将碧峰峡股权转手的两个月后，2023年10月，何巧女的又一家关联公司——武义盛景英石新材料有限公司成立，注册资本3000万，其法人、管理层系何巧女亲属和老部下。该公司一度宣称计划投资10亿元建设年产40000吨高纯石英砂项目。

据接近何巧女人士透露，近年来何巧女曾不止一次在包括合作方洽谈、人才招聘以及朋友圈交往中，毫不避讳地宣称自己得来了钱，要用于“振兴”、“翻盘”。

如今，债权人东兴证券、湖北道勤等公司对东方园林产业集团的3.8亿债权，因碧峰峡股权被低价转让等事宜而陷入执行僵局，至今未获清偿。昔日“女首富”施展资本魔术，最后还是让债权人买单。

退居幕后的何巧女似乎仍未离开牌桌，她的资本游戏也许还在上演。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闻道商业”，作者：闻道，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