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五月天”，掀开线下演出的遮羞布

“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其实在角落里已经有成千上万只蟑螂。”有人用这句话形容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五月天假唱事件。

2023年初以来，线下演出市场的快速回暖肉眼可见。单是上半年，全国范围内就有近19.33万场营业性演出，总票房为167.93亿元，同比增长673.5%。然而，火热的线下演出同时也暴露出了行业内的诸多乱象。

根据消费保平台内数据显示，截至目前，与2023年演唱会相关的投诉数量高达28844件。其中除歌手假唱的投诉外，售卖“柱子票”、退改票霸王条款等问题同样突出。原本是为放松心情才追看的演唱会，却变成了歌迷艰难维权的源头。

今年因演唱会而翻车的歌手也远不止五月天的阿信，周杰伦、梁静茹、杨丞琳等其他天王天后级老牌歌手相继因演唱会相关负面新闻陷入舆论。线下演出市场的遮羞布，正在被一层层掀开。

尚未等到结局的“假唱风波”

随着彩带从华丽的舞台上空飘落，五月天巴黎场演唱会正式宣告落幕，这也标志着五月天在2023年的演唱会行程已经全部完结。但直至此刻，五月天有没有在演唱会上假唱仍旧是一个迷。

“假唱风波”的发酵源头是一位名叫麦田农夫的UP主在B站上传了一期鉴别视频，利用专业软件鉴别了几段五月天演唱会的现场视频，并盖章五月天在演唱会上演唱的绝大多数歌曲都有假唱嫌疑。

在麦田农夫提出质疑之前，也有看过五月天演唱会的网友在讨论“阿信唱歌像是对口型”。甚至十年前，音乐制作人梁欢就曾公开炮轰五月天假唱，为此还与五迷老师（五月天的粉丝）展开了一场激烈且漫长的骂战。

所以麦田农夫的鉴别视频一出，立马引起大部分网友的关注，麦田农夫紧跟着又决定做一期五月天上海场演唱会的技术分析，结论是12首歌曲里有5首都是假唱。这一鉴别结果被搬运到豆瓣、知乎、微博和抖音后，#五月天 对口型#迅速登上了各平台热搜。

一方面，五迷老师试图通过玩梗破解舆论危机，晒了不少阿信破音和走调的视频力证五月天从不假唱；另一方面，网友不满粉丝对五月天的无条件维护，“不服报警”、“没买票没有发言权”、“假唱我们也爱听”等不理智言论导致五月天风评一落千丈。

博主声理学带头向消费者协会举报了五月天假唱后，更多网友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向有关部分举报五月天假唱，也有网友要求五月天按照“假一罚十”的规定给看演唱会的观众退款。之后，北京、上海、成都等地的文化市场综合执法总队和文旅局工作人员就相关问题回应了媒体，#五月天 假唱#的热搜直接爆了。

眼看着“假唱风波”愈演愈烈，五月天所属音乐公司相信音乐连夜官宣将在INS全程直播五月天巴黎场演唱会，做到“全民参与、全民见证，真正唱到天亮”。五月天的同公司好友刘若英、丁当和陈绮贞等歌手也都转发了这条官宣微博力挺五月天。

可惜的是，网友对此并不买账，“全程直播，也证明不了之前是真唱啊。”反而是主唱阿信疑似“对口型”的视频在抖音上传播得越来越广，各种音画不同步、话筒没有举起但歌声已经响起的视频导致“五月天假唱”在网友心中做实。

作为事件当事人，阿信在12月6日生日当天发布了一篇长文，提到“每次唱这足10拍E6的高音”、“每次的嘶吼，每一场，每一声，都來自于我依赖了24年的嗓子。除了真唱，否则沒有其他感动你的方式。”

结果长文中的夸张措辞又让“假唱风波”迎来了另一个高潮。根据专业声乐知识，E6音高大约在1500Hz左右，歌手唱到E6的难度非常之高，更何况是10拍E6。

音乐圈博主耳帝发微博调侃：“十拍E6，得是房山季鸟猴才唱得上去吧……”关于10拍E6的争议又间接利好了龚琳娜、张靓颖、迪玛希、维塔斯、黄绮珊等飙过E6高音的歌手，他们的演唱视频被网友翻出来反复加以称赞。

而在这轮“假唱风波”发酵初期，便有从业人员发声，验证歌手在演唱会假唱的难度极高，本身半开麦在业界就不算作严格意义上的假唱。在苦苦等待官方调查结果的日子里，五月天“假唱”的讨论热度也慢慢递减。

尽管结局尚未敲定也有可能无疾而终，庆幸的是五月天终于凭一己之力让线下演出市场的打假行动再次提上了日程。

真唱和真难听间的艰难抉择

正如五迷老师习惯性地拿出阿信“车祸现场”的视频证明他没有假唱，现如今歌手们的破音、走调倒成了他们始终坚持真唱的证据之一。

但在五月天的“假唱风波”之前，歌手在演唱会现场破音一度被视为“割粉丝韭菜”。尤其是嗓音状况不佳的梁静茹，在哈尔滨场演唱会上演唱歌曲《燕尾蝶》时屡次破音，一些现场观众听完演唱会后纷纷发微博表示：“大失所望。”

#梁静茹再唱燕尾蝶#登上热搜，一则因为这首歌难度较大，梁静茹近些年鲜少现场演绎这首歌曲，赚足了观众的期待；另一方面，梁静茹在唱这首歌前就向歌迷解释：《燕尾蝶》是临时加演，音太高了估计会唱不上不去。

现场情况也确实如梁静茹担心的一样，曾经甜美动人的情歌天后如今也跌落神坛。根据观众传出的演唱会现场视频来看，能够清晰地听到梁静茹演唱时呼吸不稳、倒嗓明显、破音和跑调频繁。连不在现场的网友也不免要为梁静茹的嗓子捏一把汗。

在歌手圈子里，梁静茹本就是属于靠音色吃饭的那一类天赋型选手，而倒嗓又特别容易发生在依赖天生声音机能的歌手身上，因为她们的发声位置更容易损害嗓子。譬如梁静茹，又譬如张韶涵。

张韶涵参加《声生不息·宝岛季》时就被怀疑“几乎不碰高音，可能是嗓子出了问题”。后来的杭州演唱会上，张韶涵演唱高难度歌曲《梦里花》时虽然没有破音，但能明显听出她改变了以往的流行唱法，使得整首歌曲变得更像美声。

“感觉张韶涵学系统声乐学歪了，几个高音都给观众唱笑了。”“张韶涵现在好矛盾啊，她好像在努力平衡新学的唱法和以前的自己，导致发声位置特别乱，连音准也出现了问题。”“喜欢寓言时期的张韶涵，现在她的唱法太匠气了，好红色革命。”

张韶涵用美声唱法演唱《梦里花》《隐形的翅膀》等歌曲的视频在抖音大面积传播，很多路人粉都在震惊于张韶涵的变化。粉丝不停在评论区解释：“训练美声唱法是张韶涵现阶段能应对倒嗓问题的最好解决办法，一切还在磨合。”

网友则普遍认为，如果嗓音不在状态，大可以先取消演唱会行程，等练好了再唱。又唱不好又要赚歌迷钱，怎么不是割韭菜呢？

转机出现在五月天的“假唱风波”之后，对比让观众买票进场听原声CD，梁静茹和张韶涵起码做到了真唱。45岁的梁静茹和41岁的张韶涵哪怕“唱不动”了，也在努力用真实的歌声回馈歌迷。年纪增长是不争的事实，歌手的声线变化需要被接纳。

常被观众与五月天主唱阿信弄混的信，近期也因为演唱成名代表作《死了都要爱》破音而吸引了不少网友的目光。演唱会现场，信唱完《死了都要爱》后开玩笑似的自嘲：“怎么办，一会儿还要唱《离歌》。”

然而，看不惯假唱的网友则是对信无限宽容，听得出破音就代表歌手是实打实的真唱。网友不禁共鸣：“52岁的苏见信攥紧小拳拳很努力飙死了都要爱的时候，像极了那些年在KTV举着话筒狂吼的我自己。”

又正如五迷老师反驳五月天假唱时所说：“别管真唱假唱，我们反正爱看五月天演唱会。”演唱会说到底是具有深厚情绪价值的即时产品，歌手唱得再不好听也照样是许多人的青春与童年。允许破音，没准才是歌手真唱的定心丸。

听演唱会是听技巧还是情怀

五月天的“假唱风波”接近尾声，同时期的天王级歌手周杰伦又因演唱会提前半年买票闹上了热搜。

根据大麦APP显示，周杰伦嘉年华世界巡回演唱会将于2024年5月16日到19日在福州举行，但演唱会门票却在2023年12月9日便开启了预售。不仅提前大半年卖票，这场演唱会的退票规则也存在争议，观众一旦在预售48小时后退票，就要被收取订单价格30%的手续费。

有违常理的售票模式引发吐槽，连带着周杰伦也被嘲吃相难看。甚至有一些网友认为演唱会的主办方涉嫌非法集资，利用巨额票款完成其他商业投资。

不仅如此，2023年下半年在呼和浩特、太原、天津等城市连开了数十场演唱会的周杰伦，也出现过比较严重的倒嗓问题。天津场演唱会上，周杰伦跟歌迷说自己的心跳非常快，快到自己无法控制，演唱会不得不中断了十几分钟。

早在几年前，周杰伦演唱会的口碑就已经全面下滑。或许是为了“偷懒”，也或许是为了给朋友营造演出机会，时长两小时的演唱会里近乎一半的时间是在互动点歌，另一大半时间则交由南拳妈妈、浪花兄弟等其他小众歌手表演。

与此同时，张学友、周传雄、林俊杰等歌手即使年岁渐长，在演唱会上的表现依旧稳如当年。越来越多的观众愿意付费去观看这类实力歌手的演唱会，至少能保住票价和体验感对等。像五月天、周杰伦这样的热门歌手，反倒不再是“演唱会路人”的首选。

值得肯定的是，听到了歌迷反馈的周杰伦已经在积极调整自己的演出状态。海口场演唱会上，状态不错的周杰伦忍不住向歌迷询问：“有没有觉得我老？”、“有觉得我的嗓子坏了吗？”看得出一向傲娇的他在努力为歌迷带来更好的演唱会体验。

继五月天之后，杨丞琳演唱会也惨遭“翻车”。只不过与其他歌手都不同，杨丞琳被批全因自己的口不择言，在郑州场演唱会上调侃“河南人爱骗人”。有律师表示，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杨丞琳的这种言论有可能涉嫌地域歧视，侵犯了他人的人格权。

杨丞琳演唱会打折出售等负面新闻随之而来。年内已开10场演唱会的杨丞琳，其苏州站、成都站、重庆站等场次演唱会都曾打折出售，并且根据观众现场视频，几乎每个场次的观众席都未能坐满。由此又引发了关于演唱会的另一话题——一边是黄牛票横行、一边是票卖不完。

林志炫、李荣浩、张靓颖等非流量歌手的演唱会门票卖不完情有可原，但刘雨昕、张艺兴、黄子韬等流量歌手的演唱会门票同样售票率惨淡，远比不上当下的演唱会顶流——穿着的确良在台上张不开口的伍佰。

只不过氛围良好的伍佰演唱会也有“事故”发生。伍佰合肥场演唱会开场前，一些V5区和V6区的观众发现自己的座位有视线遮挡，但在买票时却未被平台告知。因此不少持有内场高价票的粉丝在演唱会现场高喊退票。有些观众花了1080元买了演唱会入场券，甚至连主屏幕都看不到。

同样是座位有视线遮挡，5月份的梁静茹上海场演唱会也遭观众向消保委维权。有观众花千元购买门票，到场后却发现视野被舞台四周的立柱遮挡，看歌手成了看柱子。

以前看演唱会是一次难得的享受，如今享受演唱会倒成了像买彩票中奖一样的小概率事件，更多的是抢不过黄牛、看不清舞台、听不到真唱……

有没有广受好评的演唱会？也有。

原定于12月2日开唱的王嘉尔北京场演唱会在12月1日经官方确定取消，理由是王嘉尔个人身体出现问题。本身临开场再取消演唱会容易触犯众怒，时代少年团、张靓颖、刘若英等歌手都因同样的操作被粉丝回踩。

然而，王嘉尔在宣布取消演唱会的同时给予了已购票观众充分的赔偿，细心、贴心加暖心的赔偿方案赢得了无数网友的好感。对于已出行观众，火车票实报实销，国内机票单程上限2000元、国际机票单程上限5000元以及酒店上限800元/晚全额报销。对于未出行观众，全额承担车票、机酒的退票手续费。

讽刺的正是，“不唱”的王嘉尔却一举超越了“假唱”、真唱、乱唱的众多歌手，成为民选下的最受好评演唱会。

面对尚且无法解决的诸多线下演出乱象，难不成不开演唱会已然成为另一种歌手爱惜羽毛的方式？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骨朵网络影视”（ID：guduowlj），作者：不完美小宝，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