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大家打车都会乖乖付钱啊？

 你还记得很久之前我们是怎么用现金支付打车费的吗？到了目的地，总价会出现在计价器上，然后我们取出钱包，递过去一张20美元的纸币，拿上找的零钱，快乐地下车。

考希克·巴苏指出，尽管这看起来非常自然，但实际上惊人的地方在于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为什么会有人付钱？为什么不直接跳下车，虽然没付钱也要说自己付过了？出租车司机反正也证明不了。为什么出租车司机不耍相同的花招，坚持让乘客再付一次钱？乘客也不能证明自己付过钱了。第一张20美元的价值并不比第二张低，但我们并不会再递第二张纸币过去，这是为什么？

从近端层面来说，我们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司机有权获得第一张20美元，但无权获得第二张。第一张属于他，但第二张不属于他，是我们的。相反的建议很可能会导致一场争吵甚至打斗。事实就是这样。谁会问这样的问题呢？（哦，我们问了。）

没错，我们对什么是自己的，什么不是自己的显然有很强的意识。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本章将在鹰鸽博弈的帮助下，试图解决这个以及更多的问题

鹰鸽博弈代表对某种资源的争夺，比如食物、领地、配偶、专利、油田或一头猪（没错，就是猪）。当然，鹰鸽博弈是这种争夺的一种高度非写实的呈现。其中有两个参与者，他们都从同样的两种策略中选择：鹰派（激进的）和鸽派（顺从的）。对争夺食物的动物来说，这可能意味着是选择打架还是走开。对争夺专利的公司来说，这可能意味着提出诉讼或者息事宁人。对争夺油田的国家来说，这可能意味着是选择发动战争还是放弃石油权利。参与者同时选择自己的策略。这不一定表示他们要真正在同一时刻做出选择——而是他们要在不知道对方策略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当试图分析鹰鸽博弈中的最优策略时，我们就会发现博弈带来的关键问题：每个参与者的最优策略都取决于对方的选择，反之亦然。你怎么解决这样一个循环问题呢？幸好约翰·纳什已经解决了，他让我们先为所有人指定一种策略，然后检验是否有参与者能做得更好，假设其他参与者都按照指定的策略行事。如果没有参与者能通过改变策略获益，我们就达到了纳什均衡。

鹰鸽博弈的纳什均衡是什么？我们必须检验所有可能的策略组合：双方都是鹰派，双方都是鸽派，一方鸽派另一方鹰派以及反过来的情况。对于每种组合，我们都要问：有参与者能通过改变策略获益吗？

我们先来看看他们都做鹰派的情况。有参与者能通过改变策略获益吗？是的。任何一方转变为鸽派，都会有更好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转变为鸽派的参与者虽然得不到资源，但至少避免了一场代价很大的斗争。所以双方都做鹰派并不是纳什均衡。

那双方都做鸽派呢？不行。任何一方转变为鹰派，都能在仍然避免斗争的情况下独享资源。

要是一方做鹰派一方做鸽派呢？就是它啦。没有参与者能通过改变策略获益。做鹰派的参与者不用斗争就获得了资源。如果他转变为鸽派，就得和对方分享资源。做鸽派的参与者受困于没有资源，但如果转变为鹰派，他就会陷入一场代价很高的斗争，这不值得。虽然他最后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但仍然无法通过改变策略获益。他也不能指望另一方同时改变策略。那样或许很好，但并不符合纳什均衡的原理。

所以我们找到了鹰鸽博弈的纳什均衡：（鹰派，鸽派）和（鸽派，鹰派）。这两种情况虽然不公平，但仍然是纳什均衡。这个看似乏味的结论隐藏着本章的核心观点：只要一方被预期做鹰派，而另一方做鸽派，就没有参与者能从改变策略中获益。

每个参与者如何选择并不重要，这种预期背后是否有充分的理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所有参与者都希望出现的情况。预期，不管多么不公平或者缺乏正当理由，都是会自行实现的。

鹰鸽博弈是由约翰·梅纳德·史密斯和乔治·普赖斯为了解释动物的领地行为而提出的。问题在于，当动物争夺资源时，无论是鸭子、狗还是鹿，斗争往往都是象征性的：先来的动物凶猛地保护着资源，而后到的动物在试探之后就撤退了。用头撞击一两次，猛烈地扇动几秒钟翅膀，冲突就结束了，先来的一定会成功，而后到的则匆忙撤退。

为什么斗争不能再激烈一些？先来的为什么总能赢？鹰鸽博弈回答了这两个问题。假如斗争的成本很高（也就是高于分享资源的期望价值），那么在纳什均衡状态，一只动物有攻击性而另一只屈服的情况就会出现。

但哪一只选择屈服呢？动物到达的顺序会影响双方对于谁会做鹰派的预期。双方都认为先到的动物具有攻击性。我们刚才已经看到，一旦有了这样的预期，它就会自行实现。对先到的动物来说，展示出攻击性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它预期对方会屈服，同样，后到的动物屈服也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它预期对方会具有攻击性。

就像鸭子、狗、鹿和斑点木蝶一样，人类也用“我先来的”确定所有权。你在剧院里先找到一个座位，然后把夹克放上去，这个座位就是你的。即使下一个来的人块头比你大很多也没关系。买到了网红蛋糕店最后一块红丝绒蛋糕？它就是你的。即使你后面那个人为了它开了一个小时车又排了一个小时队。谁先到这件事足以确定权利。

谁先到的问题是被博弈论学家称为“无关联不对称”的一个例子。无关联是因为这个问题与鹰鸽博弈的收益不直接相关。你无法通过哪位受试者先到去判断谁更饿，所以更需要资源；或者谁更强壮，因此更有可能在斗争中获胜；或者谁更健康，因而即便受伤也更有可能存活下来。不对称是因为这个问题对受试者做了区分：一个先到了，另一个则没有。

谁先到的问题只是我们依靠的众多无关联不对称情形中的一种。另一个特别重要的例子是当前占有的问题。一个球是在你手里还是在我手里，和它的价值并不相关，但是我们可以依靠这种不对称建立起对谁会因为这个球表现出攻击性的共同预期。

还有哪些常见的我们在建立共同预期时用到的无关联不对称？我们从对孩子的研究中还是能找到一些的。比如4岁时，孩子能理解所有权的转移，比如购买和赠予，并且将其与偷窃区别开来。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他们能利用“是花钱买的吗”和“是别人给的吗”来确定权利。（“是花钱买的吗”这种无关联不对称能防止前文中的出租车例子演变成一场互殴：如果你已经付了车费，出租车司机就不会要求你再付一次，因为他预期你不会屈服于这样的要求，而你也确实不会让步，因为你预期出租车司机不会逼迫你这样做。）

但当多种无关联不对称同时存在，冲突就有可能发生。1982年，阿根廷和英国在马尔维纳斯群岛（英国称福克兰群岛）开战时，双方长期以来都宣称对这片领土拥有主权。阿根廷的主张可以追溯到1816年，当时西班牙将其在太平洋上的废弃殖民地的主权授予阿根廷。但是阿根廷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而与此同时，一个小规模的英国殖民地在那里形成并发展起来。所以，英国的主张是基于长期占有。巴以冲突同样包含相互矛盾的无关联不对称：以色列的主张至少有一部分是基于率先占有：犹太人几千年前就居住在那片土地上。巴勒斯坦的主张和英国对福克兰群岛的主张差不多：2000年前的事情太久远了，真正重要的是过去几百年里谁住在那里。

类似的有很多种不同的无关联不对称的情况，可以说不胜枚举。

图书信息：

书名：《隐藏的博弈》

原书名：Hidden Games

作者：摩西·霍夫曼 （Moshe Hoffman）、埃雷兹·约耶里（Erez Yoeli）

译者：任烨

出版时间：2023.8

【内容简介】

人们总是喜欢认为自己是理性的，这也是传统经济学研究的基本假设，但正如行为经济学所表明的那样，人类的很多行为其实是非理性的——这不禁让人怀疑博弈论在现实世界中的可信度。

在 《隐藏的博弈》这本书中， 来自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两位研究科学家摩西·霍夫曼和埃雷兹·约耶里在古典经济学的超理性和行为经济学的非理性之间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中间地带 ——他们称之为“隐藏的博弈”。

两位作者在这本书中利用博弈论，揭示了几乎人类所有非理性喜好、信念和行为背后的深层逻辑，从我们说话时为什么会拐弯抹角，到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发生，以及我们为什么会愿意帮助陌生人。每一个读者都将从这些令人大开眼界的观点与阐释中更好地理解竞争与公平的意义，以及我们的直觉、审美、爱究竟来自哪里，更好地生活和工作。

【作者简介】

摩西·霍夫曼 （Moshe Hoffman）

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研究科学家，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研究员，专注于博弈论方面的研究，并在包括哈佛大学在内的多所高校教授经济学方面的课程。

埃雷兹·约耶里（Erez Yoeli）

麻省理工学院斯隆管理学院研究科学家，麻省理工学院应用合作团队（ACT）项目主任，《纽约时报》、《时代》周刊撰稿作者，以“如何激励人们多行善事”为主题的TED演讲观看量超24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