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春节档里的女性角色和电影人们

一起拍电影·2023年02月02日 11:42

她们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春节档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关于春节档的争论并没有停止。

2023年春节档取得了历史第二的票房成绩，67.65亿的成绩也给2023年带来了一个开门红。与此同时，和票房数据一起上涨的，还有春节档各个影片的讨论热度，这其中有些是理性的批评讨论，也不乏很多阴谋论、造谣，以及恶意带节奏的舆论声音。总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今天，情报君想要聊聊的，是这届春节档其中一个观点，那就是春节档里的性别意识。在此之前可能有些博主已经提过了自己的看法，也都说得很到位，但似乎这些理性的讨论都被淹没在了毫无头绪、党同伐异的粉圈斗争里。因此，在春节档之战开始进入后半程的当下，情报君想要再提这个话题，也聊一聊自己的看法。

需要提前声明的是，防止被杠，本文提出的观念也仅代表情报君个人，且提出某一部影片的问题不代表我就认为该电影一文不值，更不是在吹毛求疵。相反，情报君认为今年春节档是质量相当高的一届，每部影片都有不少值得肯定的亮点。让我们回归电影，就问题讨论问题，少一些贴标签、扣帽子式的指摘，多一些理性的、有益的、良性的探讨，这样才不至于伤害了好不容易繁荣起来的市场。

被“隐形”的女性角色

事实上，大概从今年春节档刚开始没几天，就已经有博主提出了类似的质疑：今年春节档的影片，女性角色似乎有意无意的“隐形”了。

这里的“隐形”，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隐形。而是说这些影片中，几乎都没有出现那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内心强大、发挥自主潜能，且有着显著成长弧光的女主角色。反而，在多部影片里，女性依旧是被凝视、被审判，满足男性情感欲望投射的对象，更多地承担着所谓“母职”、“妻职”的“工具人”角色。可以上说，男性角色们在影片中威风凛凛、建功立业、拯救世界的同时，女性们就这样集体“缺席”了。

《流浪地球2》中，王智饰演的韩朵朵在出场伊始就向观众们展现了她矫健的身手以及扎实的专业技能，但是，当观众们以为她未来会在自己的岗位上事业有成发光发热的时候，她却因为身患重病不久离世了，成为了一种供男主角寄托的“符号式”的对象。《满江红》的整个故事可看作是一个男性群像戏，而其中以瑶琴为首的几个女性穿针引线般地勾连起了一行人的关系，但对于这几个女性角色的塑造也是建立在某种时代局限性上的。片中的某些台词，以及关于女性的情节，放到当下来看，很难说它在观念上不是落后的，甚至是令人不适的。

春节档两大巨头如此，其他几部不管是《无名》《交换人生》，还是改档的《中国乒乓》，都多多少少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遗憾。女性在其中要不然就是死前还要被凌辱，要不然就是作为“剩女”承受社会压力和观念规训，要不然就是以一个完美顾家、理解万岁的好妻子形象示人—— 不是不可以这么塑造角色，只是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单调了。

再次声明，以上提出的这些影片的问题，仅仅只代表情报君个人的观点，也是我觉得稍微有些遗憾的地方，与影片的整体质量无关。毕竟，这早已经是一个女性宇航员能够上天、能够保护家园、为国争光，不用完全依靠履行家庭职能才可以实现自我价值的年代了。我们的创作者们，也理应拥有更加与时俱进的性别意识。

可能会有人说，这只是剧作需求，并不能真正说明什么。确实，情报君也并不认为这样的人物塑造就能够片面代表创作者的主观意图和态度。但情报君想说的是，当很多男性观众在指责女性观众“想太多”“瞎矫情”，甚至随便扣上“挑起对立”的帽子的同时，不要忘记了，当下电影市场的购票主力依然是由女性观影群组成的。就连《流浪地球2》这样的硬科幻片，用户性别画像也才是勉强1:1，其他几部基本上都是7:3（女：男）左右。

所以，情报君负责任地认为，女性观众在这一点上是有发言权的，且我们的创作者在进行自我表达的同时，至少也应该稍微考虑一下广大观众的视角和立场，听听大家的声音，这其中当然包括占大多数比例的女性观众。

更何况这是春节档，是一年到头观影人次最大的档期。创作者当然没有能力去顾及到所有的一二线城市和下沉市场的不同年龄、阶级、层次的观众的想法，但至少情报君也认为，创作者肩负着一定的教化和启迪意识。

在成为一部好电影的前提基础上，片中的主要人物无论性别性向，应当尽可能是丰富的、立体的、多面的，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符合当代观众的情感预期和观念认知，与她们产生共情的。这个角色，她可以是一个“贤内助”、“好妈妈”，也可以是个坚守贞操的“艺妓”，但如果几乎所有影片都“不约而同”地这么塑造女性角色的话，情报君认为，这是有问题的。

从这点上来看，观众们期望的其实并不多，而各位创作者们，显然也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女性电影和电影人，再多也不嫌多

与咱们的春节档相对的，或许可以暂时把目光投向大洋对岸的奥斯卡。

就在春节假期期间，第95届奥斯卡也公布了所有奖项的提名名单。这其中，毫不意外地，杨紫琼获得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成为了历史上首个获得奥斯卡提名的亚裔演员。而她所主演的《瞬息全宇宙》则以11项提名领跑了本届奥斯卡，成为今年颁奖季的最大热门。

毫不夸张地说，《瞬息全宇宙》是真正意义上2022年的出圈之作，从年头火到了年尾。而杨紫琼也在不止一个场合提到对于这个角色的钟爱。确实，放在以前，恐怕没有人会关心，一个负责报税的、喋喋不休的，和子女有隔阂的中年亚裔家庭主妇，她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是在今天，这样一个可以说是贴身打造的角色和影片出现了，而杨紫琼精湛的演技更是赋予了该角色令人难以想象的情感张力和强大共鸣。《瞬息全宇宙》是A24史上最卖座的影片，足见全球观众对本片的喜爱。

本届奥斯卡提名最佳影片的10部影片，除了《瞬息全宇宙》，还有另外两部主角设定成女性的影片。凯特·布兰切特主演的《塔尔》，讲述了一个强势的、专业技能扎实的，但是职业道德有瑕疵的女性指挥家的故事——不过有评价认为本片只是基于#MeToo议题上对于性别议题粗暴的对调，并不属于真正的“女性电影”。而另一部《女人们的谈话》，无论从创作者的身份，抑或是题材来看，似乎都更靠近“女权电影”的范畴。

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性别议题吵了这么多年，人们都在说要给予女性工作者更多的机会，但是目前我们所看到的真正意义上的女性题材电影，或者说由女性创作者主导的电影，仍然少之又少，无论国内外 ——当然和以前相比数量肯定还是有所上升的。

这是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毕竟电影在很久以前就是男性的“专属游戏”。也正因如此，我们才呼吁要有更多的女性力量进入到电影产业，去讲述她们的故事，实现她们的价值。女性创作者们有能力也有条件在这样一个行业立足，女性电影也不再是不赚钱、没人看的“小众玩意儿”。这是一块足够大的地盘，能够容纳下不同的声音和力量，来促使百花齐放的景象的诞生。

大档期更需要女性的身影

让我们把目光再转回来。事实上，往深了说，这其实也不是某个行业，或者某个人、某个群体的问题，更像是某种从古至今积压已久、已经固化了的观念沉疴。

只是因为春节档恰好是一年到头电影市场最大的档期，集中了最大的资源和优势，再加上大家“巧合”般的集中在同一个档期，才让这个问题变得更突出了。情报君当然认为，几部电影的处理和设定并不能代表整个行业的生态趋势，但这已经是全行业最头部的档期和创作者们，以及最具体量的一批电影了。如果这样的“无意识”还不能引起大家反思的话，那才是真的值得警醒。

到今天，春节档已经经历了近十年的发展，形成了能够容纳6、70亿票房的规模，市场体量已经足够大，但说的现实一点，这依然不是一个“谁都能去”的档期。回顾过去这么多年的春节档，也只有贾玲的《你好，李焕英》、张末的《狙击手》（还是和她父亲联合执导），以及今年苏伦的《交换人生》这三位女性导演的作品进军过春节档。

同样的，另一个大档期国庆档，也是这样的情况。过去这么多年，你能想到有哪位女导演的电影曾经进军过国庆档吗？情报君想了半天，排除拼盘电影的话，也只找到一部许鞍华的《黄金时代》，但那已经是2014年的事情了。这么看来，占据了更大市场空间和资源的大档期，依旧没有给女性创作者提供足够的机会，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有哪里不太对。

但是，《你好，李焕英》超出所有人预期的大获成功，国内影史票房第三的成绩证明了，当在质量有保证的前提下，给予充分的市场空间，女性电影，或者说讲述女性情感、生活、成长的影片，是能够得到观众的认可和喜爱的。要相信观众们的眼光，大家会用脚投票，选出自己心仪的作品——但前提是，要有这样一个机会。

而且，真正意义上的好的女性角色、女性故事、女性题材，一定是能够打动到所有人的，不分性别和年龄。其实这样的作品并不一定完全是由女性创作者专属，男导演也能够体察到最细腻、敏感的细微之处；女导演同样可以拍出那些极具力量感和破坏性的大场面大镜头，令人肾上腺素爆棚。好的创作者一定是“两性”的，是能够互相共情的；同样的，最质朴最动人的情感也一定共通的，而要达成这一点，理解和感受是最最重要的前提。

因此，情报君才会觉得，很多基于男性视角出发的，针对女性形象和状态的某种想当然，甚至自以为是的情节设定，放到当下来看，是有些过时的、冒犯的、令人不适的，甚至是消费的。这倒不是说类似设定真的就代表了创作者本人的态度，只是，情报君还是那句话，“无意识”更值得人警醒。性别议题和观念的确是需要不断更新学习的，做艺术的创作者尤其是如此。

同时，情报君也认为，目前的影视行业针对女性的不公平现象依旧存在，不管是机会、待遇，还是行业内能够给到的资源等等。我们仍然要持续不断地鼓励更多的女性创作者站出来，去发声、去争取、去创造，去讲述属于女性的以及人类共通的故事、情感和价值。

情报君希望更多的创作者能培养这样的意识，不管是男导演还是女导演，也希望整个市场环境以及观众们能够更加友好开放一些。女性角色不是只能成为被欺侮、被保护、被拯救、被观看、被评价等一系列行为的客体对象；中年女演员也不是只能演妈妈和婆婆，更不应该只围着家庭和灶台打转。她们可以是有瑕疵的，不必成为“圣人”，甚至不必“母爱泛滥”。不管是结婚、单身、生育、丁克，还是自主地选择成为家庭主妇抑或是职场强人，创作者首先要相信自己笔下的角色能够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并尝试给予她们更加丰富多维的人生层次和生命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