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1.8亿用户APP被卖：估值缩水95%

又一家明星公司，被卖了。

12月5日，香港上市公司国锐生活（00108.HK）正式宣布，以总计2.69亿元人民币收购春雨医生78.29%的股权，成为其控股股东。

春雨医生2.69亿元的收购价，若按整体估值计算约为3.4亿元，相较于其巅峰时期9.2亿美元的估值，缩水近95%。

移动医疗的先驱、“轻问诊”的鼻祖，以“低价出售”收场，叹息者有之，扼腕者有之，但大部分声音，却是“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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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医生曾被看作互联网医疗的“探路者”。

2011年7月，曾任《京华时报》新闻中心主任、网易副总编辑的“老媒体人”张锐创办北京春雨天下软件有限公司，同年11月春雨医生APP1.0版本上线，率先推出“7×24小时在线问诊”服务。

由于医疗资源很不平衡，去知名三甲医院看病需要排队抢号、从黄牛手里买号，春雨医生让医疗咨询装进智能手机：小病不用排队看医生，打开APP就能问。

当时，中国移动互联网浪潮刚刚起势，除了春雨医生，一大批在线问诊平台也在崛起，如好大夫在线、丁香医生、微医等。

资本很看好这种模式。2012年，春雨医生完成300万美元A轮融资，投资方为蓝驰创投。2013年9月，获得来自贝塔斯曼亚洲投资基金数百万美元B轮融资。

2014年春雨医生获5000万美元C轮融资，创下当时移动健康领域最大单笔融资纪录，投资由中金公司、盾安集团旗下的如山创投和淡马锡旗下的Pavilion共同完成，蓝驰创投跟投。

当时互联网医疗的故事是：先获取C端用户，连接亿级用户的医疗入口；在医生端，给医生第二收入来源、打破公立医院刚性体制；在保险端，未来做控费、精准定价。

当时，全球资本市场同样在押注移动端。2013至2014年，美国多家数字健康公司接连完成大额融资：在线预约平台ZocDoc拿到1.52亿美元，医疗数据分析公司FlatironHealth获得1.3亿美元，健康福利平台CastlightHealth也融资1亿美元。

业内普遍感慨，那几年，优质的医疗App并不愁钱。

但在中国，要真正实现在线问诊平台的“愿景”，前提条件极为苛刻：医保或商保愿意为线上医疗买单；线下诊所能规模化铺开且成本可控；监管需迅速放开互联网首诊、处方权、电子病历互联互通等环节。

回头看，这些“if”构成了后来的隐忧。移动医疗App的主流变现方式无非广告、增值服务与在线问诊，模式有限且天花板明显。春雨医生虽推出会员体系，但会员收入与平台补贴医生的运营支出相比仍相距甚远。

当时的商业逻辑，是寄望通过问诊积累庞大会员与数据后，再与医院、药企、药店展开延伸合作，实现体系化变现。这种“规模先行、盈利靠后”的路径充满移动互联网黄金时代的气息，但也为未来埋下了结构性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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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至2016年，是春雨医生的高光时刻。凭借先发优势与用户友好的产品体验，平台迅速积累了超过1亿注册用户，日咨询量峰值突破30万次。

2015年，春雨医生完成12亿融资，进入Pre-IPO环节。2015年线上问诊业务实际收入达1.3亿元，盈利3000万元。张锐提出要做“移动健康领域的阿里巴巴”。

但这股势头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断。2016年10月，张锐因心肌梗塞去世，年仅44岁。

张锐长期承受巨大压力，曾公开表示因担心资金链断裂，吃不好、睡不好。

震荡随即蔓延：

2017年4月，华润医疗前信息管理部总经理张琨出任CEO，2018年底离职；

2019年初，联合创始人曾柏毅代理CEO，同年8月回到CTO职位；

随后由张锐妻子、创始团队核心王羽潇接任。

三年三度换帅使战略失去连贯性，也将多年积累的结构性问题推向台前：盈利模式单一、用户客单价偏低、创新项目占用大量资金但效果有限，且盈利能力始终未被证明。

张琨后来回顾任期时，曾直言公司的困局：“每个月账上资金以数百万元的速度流失”“从智能硬件、线下诊所到医疗旅游全面铺开，但几乎都在‘失血’”“团队将互联网医疗等同于纯线上流量生意”。这些表述可见彼时运营压力之沉重。

出身医学世家的张琨深知医疗服务的本质在于解决真实需求。他提出“3EP战略”——赋能医院（EnableProviders）、服务患者（EngagePatients）、助力合作伙伴（EmpowerPartners）——推动春雨医生从C端向线上线下融合转型：削减边缘业务、规划开设300家“春雨诊所”、同时切入企业健康管理服务。这套打法意在深挖首诊场景、提高营收质量。

然而，要让这套模式跑通，需要长期投入，而春雨彼时面临多重现实掣肘：重资产布局拖累财务、支付方参与不足、“医-药-险”闭环难以建立。业务向“重”转型的同时，资金压力反而加剧。2019年1月，张琨从春雨医生离职，他承认“这条路太长了，我熬不起”。

同期起步的同行要么登陆资本市场，要么估值一路走高。2017年3月和2018年4月，好大夫在线和丁香园分别宣布完成2亿美元和1亿美元以上D轮融资，估值均达到10亿美元以上。2018年5月，微医宣布完成5亿美元Pre-IPO融资，估值达55亿元。此外，同领域的平安好医生于2018年5月正式登陆港股。

2020年9月，早已不在风口上的春雨医生宣布完成E轮融资，并重启张锐计划中的连接“医生、患者、医院、药/械、保险”五芒星战略。业内人士看来，春雨医生的在线问诊业务已触达天花板，并且要继续面临行业普遍存在商业模式缺失问题。

更艰难的是，行业格局已悄然反转。互联网医疗的巨头们在2017年后基本完成资源整合，开始以更强的资本、渠道与支付能力，对移动健康赛道展开近乎“降维打击”的收割。春雨医生的窗口期，逐渐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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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头们带着各自的生态资源进入了移动健康领域，阿里、京东、平安等巨头入场彻底改写行业格局。

如今，行业格局已经完全改写。依托支付宝的流量与支付能力，阿里健康在2025财年实现营收305.98亿元，签约医疗从业者近24万人，慢病用户人均DOT时长同比增长9%；京东健康则凭借自营药房与物流体系构建“30分钟送药”闭环，占据在线药品市场的相当份额。平安好医生依托平安集团的保单体系，打造“医疗+健康+保险”闭环，2025年用户规模达2.3亿，日均问诊量突破50万次，通过保险产品捆绑健康服务实现变现。

巨头给出的答案，核心在于两个字：闭环。问诊只是入口，价值必须在药品、保险、健康管理等环节中完整回收。移动健康不再需要“一个App改变医疗”的叙事，而需要一个清晰的公式——“互联网+健康=X”，其中X是可量化的商业回报。

同一代的竞争者，也走出了完全不同的路径：好大夫在线绑定高端医疗资源后被蚂蚁集团收购；微医深耕政府项目与线下医院，构建强生态壁垒；丁香园依托专业内容和C端服务形成更稳的盈利模式。

相比之下，尽管春雨医生也在搭建“数字化网络医院+保险+健康管理”体系，但核心仍在C端轻问诊：用户付费咨询，平台与医生分成，再从随访与健康管理中挖掘增量价值。其结构性问题从未解决——获客成本高、盈利能力弱、平台角色趋近于“医生中介”，难以形成不可替代的竞争优势。

春雨医生在2023年、2024年和2025年前10个月，收入分别为1.01亿元、6622.6万元、5104.8万元，税后亏损分别为957.2万元、2294.9万元、291.8万元。对于一家互联网公司来说，盘子确实不大了。

毕竟2015年，用户只有9200万、医生41万时，收入就有1.3亿元。到2023年，用户和医生数都翻倍了，收入却只有1.01亿，2024年、2025年更是连续下滑。

即便如此，春雨医生仍积累了可观的资源：1.8亿用户、68万名入驻医师、累计超过4亿人次问诊服务。

这次收购春雨医生的，是原来的国锐地产。公司 2023 年改名叫“国锐生活”后，开始把重点放在物业服务和社区运营上。房地产行情这几年不好，他们也在找新的增长点，健康服务正是其中一个方向。所以这次把春雨医生收进来，本质上就是为了让“物业和医疗”能真正结合起来，而不只是停留在方案里。

去年 11 月，国家卫健委和另外两个部门发了文件，要求把首诊、转诊这些环节理顺，加快分级诊疗体系的建设。简单说，就是未来社区端的医疗服务会越来越重要。国锐生活现在做出并购动作，很像是在提前占一个位置。

春雨医生的优势比较明确：它已经拿到了《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ICP 许可证》这些核心资质，线上问诊和慢病管理也做了很多年，团队和运营体系都比较成熟。对国锐生活来说，这些能力可以直接接到社区场景里，不用从零搭建。也让他们原本的物业服务有机会往医疗健康延展，而不是只停留在“有想法但落不了地”的状态。

本文不构成任何投资建议。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铅笔道”，作者：砚蒙尘 ，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