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公司副总裁蒋杰：AI让广告每个环节都在提效，腾讯会更多启用AI人才

文｜王毓婵

今年三季度，腾讯广告以21%的收入增速，达到了过去六个季度以来的新高峰，所有主要行业的广告主投放均有所增长。

有此成绩，除了因为广告加载率的提高，还因为 AI 驱动的广告定向所带动的 eCPM 增长。财报中特别提到了“腾讯广告AIM+”智能投放产品矩阵——它支持广告主自动配置定向、出价及版位，并优化广告创意，从而提升他们的营销投入回报。

腾讯方面表示，通过AIM+，广告主每花掉一万元的广告投放费用，对应在广告平台上所需的操作次数下降了80%，在创意环节上的操作次数减少了47%。

作为AI“军备竞赛”中的强势选手，腾讯已经为AI豪掷了大量资本支出——2024年，腾讯的总资本支出同比增长了221%，2025年全年，这项支出还会更高。而目前，AI带来的“回头钱”，其中一个体现就在腾讯广告业务上。

AI之烧钱，除了在于需要储备大量算力资源外，还体现在人才竞逐上。脉脉发布的《2025年AI人才流动报告》显示，2025年1-7月，AI新发岗位量同比增长超10倍，简历投递量也暴涨了11倍。“算法”相关人才持续紧缺，其中“搜索算法”人才紧缺度最高，5岗争2人。非技术岗数量同比增长7.7倍。

在脉脉统计的“1-7月，企业新发AI岗位数量排名”中，腾讯排在第五位，前四位分别是字节跳动、小红书、阿里巴巴和蚂蚁集团。

在这场竞逐赛中，几家企业都分别推出了AI算法大赛，以奖金和直通offer机会搜罗市面上的人才。11月27日，“腾讯广告算法大赛”决赛日期间，腾讯公司副总裁蒋杰（Zeus）在赛后接受了包括36氪在内的数家媒体的访问。他谈论了AI对广告业务的提振作用、未来的技术进化方向，以及从广告业务视角对AI人才的考量。

这次的“腾讯广告算法大赛”，提供了360万的奖金池、腾讯直通offer机会以及基于真实业务场景的实战机会，吸引了全球近30个国家的8400余人报名。最终入围的20强中，有约75%是00后，而90后大部分为博士生。

以下是对话实录，36氪对内容进行了不改变原意的删减和调整：

AI让广告的每一个环节都在提效

Q：在现有的广告加载率之下，AI是如何提升广告主推荐效率、优化用户体验的？

蒋杰：广告加载率跟广告系统本身没有什么关系，加载率很低是我们对商业化的克制，腾讯的视频号广告加载率目前在4%左右，业内一般在10%-15%，有3倍的区别，是因为腾讯一直很克制商业化，也跟微信的生态相关，还是要给用户更好的用户体验。

Q：生成式AI可能让广告推荐发生哪些变化？腾讯广告会怎么应对变化带来的挑战及风险？您觉得在未来，广告优化师、投流手的这些角色会怎么演变？

蒋杰：现在的广告系统未来会有两条思路，一条是判别式思路，还有一条新的，就是生成式思路。

生成式能解决的问题就是广告冷启动问题，利用大语言模型和世界知识，它不像原来的判别式缺乏世界知识，需要通过很多样本积累才能解决冷启动。

但生成式不是所有问题都能解决，原来判别式在检索/召回、粗排、精排方面，属于多阶段级联架构（注：当前判别式广告系统像一个漏斗一样，需要将候选的广告根据上述阶段层层过滤，最终推荐给用户某一条广告），现在生成式正在逐步接近，这个大家都还在摸索中。因为原来的判别式广告系统已经至少耕耘了十几二十年，所以我们有很多的经验。

我们在召回、粗排阶段用生成式替代，这个思路在逐步演进，也得到了比较大的效果，在财报的营收数据上也有体现。AI在广告的每一个环节都在提效，无论是推荐、创意、投放，都在做提效。

至于优化师未来怎么办？可以明确告诉大家，优化师未来不是做投放的，是做素材的，这是一个很大的转变。我们现在用智能投放来替换整个优化师改价、出价——你不用出价了，系统能给你搞出一个最优价，并且帮你拿到最高的量，因为系统是全局思维。盯盘这些事，优化师未来不用做了，腾讯广告AIM+的智能投放就能解决问题。

优化师未来更多是要解决创意问题，现在很多的AI生成视频图像的工具，已经能给优化师提供很多创意核心提效的能力，但我觉得腾讯广告会对原创的创意进行保护，我希望优化师做更多的原创，原创不是靠AI能生成的，还是要靠人的创意去解决这些能力。

我觉得优化师会一直存在，只是他们的方向会发生改变。未来你会分不清广告跟原生的视频，你在广告中也能获得信息、知识，广告和内容在未来是密不可分的，这就是原创的重要性。

Q：关于直接生成广告素材，从Gemini这次发布来看，似乎通过客户的信息直接生成素材没有太大障碍，是不是只是成本的问题？

蒋杰：我觉得prompt优化还是很重要的，要写出一个很好的prompt还是很难的，这需要有自己的创意和产品的相关性。prompt的素材筛选也很重要，这几个因素跟优化师强相关。

延时的问题慢慢也在解决，原来生成一个视频要5分钟，现在5秒钟、10秒钟解决。成本现在还是有点问题，但逐步在解决，原来生成的视频很大，小模型未来还是能够有更大的应用空间的。比如现在混元开了一个8B的模型，还有昨天刚测完的一个OCR的1B的模型，比DeepSeek还要好，很小又很强，这种模型的推理成本很低，未来的应用场景很广。这是未来AI发展的一个趋势。

Q：今年一季度腾讯财报提到“借助AI优化，部分广告库存的点击率已提升至3.0%左右”。（历史数据：横幅广告点击率约为0.1%，信息流广告约为1.0%）关于AI优化点击率，目前有没有新的进展或者新的数据？

蒋杰：现在“千人千创”的能力，还做不到实时生成创意，但是生成图片是可以的。我们也在做交互视频能力。“千人千创”这件事未来是可以被做到的，机器的推理成本、推理效率高起来后，生成式成本会变得足够低。

其实我们现在的广告系统已经支持了一个广告有多个创意，未来创意多了，可选择的机会多了，一个广告对应十个、百个创意，未来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前提是整个多模态生成成本变低。

腾讯广告妙思已经可通过AIGC产出大量广告创意。短视频数字人素材生产效率提升： 行业商家日产出素材从20条/人/天，提升至60条/人/天，人效提升300%，综合素材生产成本降低50%，素材生产效率提升50%。从效果来看，实现客户渗透率65%，每日有300万条妙思创意被分发应用，微信小店广告约47%的有效创意来自妙思。

我觉得未来，当展示一个广告的时候，我们可以根据用户的即时商业兴趣，实时生成一个视频，用户在浏览过程中，我们实时帮用户生成可互动的广告素材，这样才能跟内容进行强互联。原来级联的方式，未来要变成端对端的方式，就是推理成本的持续降低。

Q：对于腾讯来说，AI确实让广告效果或者效率变高。那么其他品牌也在使用AI，AI的使用让整个广告蛋糕变大了？还是目前有加剧竞争的状况？

蒋杰：广告主一年的投放费用都差不多。AI只会加剧技术的革新，让用户体验变好。用户体验在哪里变好，就会在哪里停留。AI更多的是让效率变高了，但是每年的营销费用大体是没有改变的，只是形式发生了改变，但一定会形成更大的竞争，这是毫无疑问的。有竞争才有进步，大家都在探索，一定会加速技术整个变革，我认为这是好事。

Q：腾讯目前以及未来主要探索哪些前沿技术或者业务的项目会落地？

蒋杰：我觉得前沿的技术更多的还是几个方面：从大模型讲起，首先大语言模型就是LLM的能力，DeepSeek和OpenAI代表的这类GPT相关的，它是一个智能的上限提升。Gemini出来就能够做一些最难的竞赛题、博士题，这个智能上限一直在被突破，跟当年的AlphaGo下围棋一样，后来没有一个人能下得过AI了。

未来AI的上限逐步在被突破，原来我们在做预训练，预训练是模拟的训练。比如你给AI看一台摄影机，它只知道这是一个摄影机，它不知道这是一个三脚架的摄影机，但是有了强化学习以后，它的智能上限变高，会做泛化，能分辨得出三脚摄影机和四脚摄影机，这就是智能上限的提升。当你的RL强化训练到10步、100步、200步的时候，智能上限是不一样的。我们在数学和代码能力上，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这是一个技术范畴的改变。

后面就是多模态。未来一定是多模态支撑，图的所有原生多模态编辑能力已经完成，一个模型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们也开源了Image3.0，未来VEO3和Sora2已经解决了视频原生多模态的能力。后面3D世界模型对很多车企是很有价值的，原来车企都要采集实况数据，采集的幅度是很宽的，AI可以帮你采集的这些数据更精细化，原来是15度采集一次，现在变成每一度采集一次。

世界模型在游戏虚拟世界也被应用，技术变化是很快的。腾讯一直在做基础能力的迭代，这一块我们都在做，3D世界模型都在做，也会用到广告的体系来。

AI人才是“卖方市场”，顶级人才要靠抢

Q：今年的大赛跟往年比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从这届年轻人身上，有没有看到让你觉得意外或惊喜的东西？无论是解决方案还是个人特质。

蒋杰：算法大赛从2017年开始举办，至今已经接近十年了，今年的比赛我听完以后感触非常大。昨天算法大赛让我看到了这些年轻人做的方案，不比现在工业界自己在做的事情差。我们会启用更多的年轻人。

我看到了一个很惊喜的点，现在的学生他们在学校这些年对大模型的理解、所学到的东西，已经跟工业界在做的东西非常接近了。不像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要跟一个导师要去学半年，半年以后要逐步了解编程的环境，再去逐步熟悉的过程，其实现在根本不需要。这是一个本质的区别。他们的知识体系跟我们（工业界）是完全接轨的，甚至更有创新性，这是让我看到非常非常惊喜的一点。

昨天我跟几位也在说，他们只拿到了我们经过脱敏以后，初赛百万级、复赛千万级的数据，如果他们来到腾讯，基于真实的业务来做，我相信他们的效果会更好，这是我希望他们能够快速到团队来的原因。

Q：对于拿到腾讯offer的选手，腾讯能够提供的差异化价值是什么？

蒋杰：我觉得有几个方面。首先，是腾讯业务的多样化，生态的分布，可能是目前互联网公司里面最丰富的。他们在腾讯去做大模型，无论是做多模态、广告，能做的东西都更多。

第二，广告算法大赛对于好的学生，我们一定会给他提供“青云计划”，这是最高端的学生招聘渠道，是对他们薪酬和未来激励的保证。腾讯有专门的青云培养体系，有高端老师和资源。

这就是学生来腾讯以后我们能给的：优质的实战环境、非常好的待遇和培养体系。

算法大赛以后，我还要跟这些学生多交流沟通，就像我们招了青云学生，我们邀请他们来腾讯参观，跟他们一起交流、吃饭，让他们对腾讯整个文化和未来部门领导做深入沟通，这也是很关键的。我们跟他们不仅仅是一次比赛的交互，要更多的交互，才能让他们留在腾讯，而不是今天结束了，明天拿奖金走了，这不是正常的交流，我们也学不到什么，他们也感受不到什么，还是要多互动才是有价值的。

Q：之前秋招季的时候采访过一些手握很多offer的求职生，他们反馈拿到offer以后也会反选大厂，他们会更看重有实际落地场景和丰富数据的大厂，我们作为招聘方来说，您觉得他们这样选择背后的考虑是什么？我们有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

蒋杰：现在国内最优秀的学生，手上可能有每个大厂的offer，甚至有创业公司的offer，是由他们来选择我们。现在不是买方市场，是卖方市场。

他们有一堆选择，腾讯、阿里、字节……他们会考虑几个因素，首先要选择一个好的方向，不是进到大厂都能进到核心团队，做AI相关也有很多方向，比如做infra的、做数据的、做research的、做应用的。对于学生来说，有的学生学算法的，那他会去选择算法团队。在一个大厂里，算法像infra、数据都是核心团队。其次，好的公司比如腾讯、字节、阿里，都能够提供长期稳定的工作。再选一个好的导师，对他信任，给他鼓励、给他机会，让他有更多的成长。最后，他们才会看薪酬，因为这些学生到了TOP级了，每个厂开的薪酬都是极高的。

我跟去年“青云计划”的毕业生1V1对话过，他们的心气还是很高的。你给他这个待遇了，这个重视度了，给他这么多选择了，他们会希望在两三年内自己快速冒出来。

Q：从去年以来我们看到在AI人才招揽上，大厂和六小龙的竞争非常激烈，有开出期权、高薪，甚至阿里、字节都有特别的“青云计划”，您怎么看待这一轮AI人才的争夺战？跟上一个时代比如互联网时代，本质有何不同？我们更看重应聘者的哪些品质？

蒋杰：上一个时代就是我们赶上了的那个时代，也就是移动互联网时代。我们这些人都是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成长的，我深刻感受到，差不多在20年前，移动互联网时代，公司去招聘年轻人的时候，就看是否来自一个好的大学，相关的专业，也不在乎他们在哪一个大厂实习过。

我进互联网是纯粹靠运气，当时大部分人都是进了IBM或者国外大公司。那时候公司主要是选择工程能力还不错，会C++、会JAVA这些基础语言的人。

现在我更看能力。被“青云计划”招募的人，至少都在大厂实习过，还有在创业公司做过很多项目。我们当毕业生的时候，至少要在这里先培训一个月，进新生培训班，了解文化。现在这些人进来，对我们的文化都很了解，直接可以上岗工作。

他们的知识体系也很丰富，有学统计的，有做IT的，有数学系的，他们技能的交互性比较强，既懂算法又懂工程能力。大语言竞争最终也是工程能力的竞争，但是工程能力的技能要求是不一样的，这是很大的区别。

我们原来要做一个大项目的时候，需要好多人合作，现在一个人也能干，最多小团队作业。原来这是很难的，学生必须要跟在大佬后面，去糅合很多资源才能做，现在完全不一样。

现在基建也不一样了，他们本身能力也不一样了。现在组队的人，1-3人就完全能干一个team能干的事了，这是本质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