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on Musk 将 SolarCity 并入Tesla 的内幕故事（下）
编者按：SolarCity 一度是太阳能产业的标杆，曾经连续10年实现业务翻番。但是2014年公司股价达到顶峰之后，其表现却一落千丈。公司负债膨胀到了34亿美元，销售增长也开始放缓，并且面临现金短缺危机。已经创办了两家在拯救地球方面雄心勃勃但同时也充满风险的创业公司的Elon Musk，此时再度做出大胆之举，提议以28亿美元将SolarCity合并进Tesla，从而让其变革能源消费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补齐。这背后都发生了那些内幕故事呢？Elon Musk的豪赌能否成功呢？这对于Tesla和地球的未来意味着什么呢？《快公司》的这篇长文为我们揭秘，此为下半部分。
Elon Musk 将 SolarCity 并入Tesla 的内幕故事（上）
2016年1月，Musk找到Lyndon提议两家公司进行合并。上一个春天，Musk高调发布了Powerwall，他把这一蓄电池产品称为是重塑能源消费方式以及电动车与太阳能面板“缺失的一块拼图”。Tesla开始提高内华达Reno市附近大型电池厂Gigafactory的产量。但是，Musk说，他迅速意识到电池的销售和安装过程“极其繁琐和笨拙。”要想让家庭装上Powerwall，消费者必须依靠本地的独立安装工，因为Tesla并没有现场服务团队。更糟的是，要想让电池连接上太阳能，客户必须求助于完全不同的另一家公司，比如SolarCity或者它的竞争对手之一。他说：“这就好像你得笔记本电脑跟硬盘分开买一样。”
Musk希望Tesla能控制端到端的体验。如结果表明那样，SolarCity的确是缺失的一环。鉴于SolarCity遭遇的所有这些挑战，当我询问他是否直到2016年2月才悟出这一点时，Musk承认收购本该“早1、2年”就完成。事态继续发展时情况已经变得“相当明显，”但，按照他的说法，Tesla此前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2月的那次电话会并没有开出正式报价，双方同意推进之前先消化一下这个想法。2月底，Musk把这个想法介绍给了Tesla董事会。一开始的时候，董事们对这些提议是拒绝的：他们觉得这会消耗资源，尤其是当时Tesla正在应对Modles X的制造挑战。（1个月后，SpaceX购买了SolarCity价值9000万美元的债券，词句据说引起了华盛顿的注意，一些律师担心Musk在利用自己太空公司拿到的高额政府合同来救助他的太阳能公司。）只是到了5月份的时候，当Tesla董事会觉得Tesla的生产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之后，Musk才再次提出了这个打算。Tesla宣称，无论是SolarCity还是自己的董事会，包括Rive兄弟在内，没人知道Musk在那段时间还会继续提出收购的想法。
2016年6月20日，Tesla的法律顾问给SolarCity律师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报出了28亿美元的收购价。通常而言，收购报价和尽职调查都是私下处理的，但因为存在利益冲突，Tesla必须在SolarCity考虑报价前公开披露自身意图，这种做法被牵涉其中的一位消息来源称为是“完全不正确的”。Musk则在一篇博客中说，这项计划是“明摆着的事”，但投资者对此还不能信服，新闻爆出后Tesla的股价下跌了10%左右。由于对这项交易前声明以及合并是否获得通过感到困惑，SolarCity的金融伙伴暂时冻结了自己的资金，这给公司每月的现金收支造成了近2亿美元的亏空，令SolarCity原本已经紧张的财务状况雪上加霜。去年8月初，《华尔街日报》专栏作者Spencer Jakab在一篇文章中指出，去年的时候SolarCity每收入1美元就烧掉了6美元，而Tesla的数字是50美分。“Tesla盯上SolarCity就像遇到海难抱住一块浮木的人抓住了另一位同样遇上海难但身边没有浮木的人。”
为了说服分析师和股东，Musk希望SolarCity在 8月9日的财报会上宣扬这项交易的好处。他宣称该公司新的“太阳能屋顶”产品很快就会面世。他说：“要是我们能给你提供一个比普通屋顶好看得多，而且寿命也要长得多的屋顶会怎样？玩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在内部，该产品跟Musk展望的上市还有很长距离。据10多位消息来源的说法，那个月末，Peter Rive以及开发SolarCity面板安装系统的子公司Zep Solar的负责人邀请Musk看看他们最新的原型。代号“Steel Pulse”的这款产品是集成了太阳能的立接缝金属屋面。Musk看过后很不喜欢，他告诉团队，“这块垃圾”根本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但是他喜欢产品的基本理念。（Tesla发言人澄清说Musk“非常喜欢Steel Pulse的想法。只是不喜欢第一代原型而已。”）Musk要求想出更多“绝妙”的概念，并且督促团队开发出更好看、玻璃砖版的产品。几周之后，SolarCity a和Tesla团队做出了在环球影城披露的Solar Roof演示。
在去年11月股东批准合并的1个月后，我去到Buffalo参观了SolarCity新的生产厂，这家工厂建成后将成为西半球最大的太阳能面板厂。我到达那里时，这座城市正在热议该厂对Buffalo意味着什么——当地讨论SolarCity的语气就好像Six Flags要开设新的主题乐园一样——尤其是随着近期Solar Roof的发布，公司最终也会在这里生产该产品。这家工厂已经变成了该地区机遇的象征。市长Byron Brown说：“现在SolarCity已经跟Elon Musk的公司合并，这真的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到了Buffalo。”
在这座城市举办的一系列招聘会上，显然居民的焦点都落在一个东西上面——那就是工作，但他们也表达了自豪感，因为自己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一部分，而不是寄希望于昔日产业的复兴。一位求职者告诉我说：“自从第一块砖砌下以来我就一直在关注这家工厂。我一直在等啊等啊等啊，希望其中一个岗位能落到我头上。”
现在这家厂的名字叫做Gigafactory 2，它距离Buffalo市中心有10分钟的车程，工厂占地88英亩，过去曾经是一家钢铁厂，矗立着冒黑烟的大烟囱，以及代表着铁锈地带的其他一些图腾。面积120万平方英尺的厂房沿着水牛河呈之字形状排列，坐落在一个货车场附近。街对面是一家炸鱼薯条店，还有一个伦敦风格的电话亭。
SolarCity是通过收购太阳能面板初创企业Silevo而控制了这个地方的，时间是2014年6月，代价是价值2亿美元的股票加上与特定发展目标绑定的1.5亿，美元。如Musk、Lyndon和Peter当时在一篇博客所写那样，公司认为Silevo的面板技术可以实现“太阳能面板成本上的突破。”他们还宣称Silevo与纽约州签署的一项交易，打算要在Buffalo建设一家生产厂，并打算把工厂产量提高4倍。州长Andrew Cuomo很快承诺要提供7.5亿美元资助该项目，条件是工厂要创造1460个制造岗位，并且跟进50亿美元的地区投资，Musk和Rive兄弟的目标是到2016年中期实现超过一千兆瓦的生产能力。
但这个项目遇到了挑战。其目标是建造所谓的高效太阳能面板——这种面板采用优质电池，将阳光转化为能源的比率可以大大增加——其成本可以跟SolarCity像中国制造商支付的费用匹敌。但是面板价格自2009年以来出现了大幅下挫，降幅达75%，Silevo团队一直都难以做出经济可行的产品。2015年初，Silevo的研发团队试图开发一条试点产品线，如果成功的话有望每天产出1000块高效能面板，他们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它复制到Buffalo。但是团队在实现流程自动化上遇到了困难，结果每天只能产出几十块面板。
与此同时，在Buffalo，SolarCity正在花掉几亿美元的政府资金，想要尽快建成工厂。据参与的多个来源证实，建设出现了一系列的延期和预算超支情况。其中一人说：“2015年没有一件事情是走上正轨的。”该公司又继续用政府资金购买了超过2.5亿美元的定制机器，但是那些机器基本上都被闲置，因为建筑施工还没有完成，布局也要重新配置。在2015年2月跟股东进行的一次电话会上，Lyndon把时间表又往后进行了推延：他指出，工厂将会在2016年建成并准备进行设备安装（而一千兆瓦的生产目标将在2017年第一季度达成）。但是这一截止期限过去时也没能如期完成。随着SolarCity的财务压力愈发紧张，另一位知情的来源则说：“一切都停顿了。我们得指望SolarCity的资金来完成Buffalo项目，但迄今为止我们的销售跌的很厉害，一切资金都断供了。”
SolarCity前CEO Lyndon Rive说：“以为我们需要救助是疯狂的想法。如果我们需要融资的话，我们会有的。”
去年11月，场地终于准备可以安装设备了。但是建造成本已经超支了1.3亿美元，而为了支付剩余的设备，SolarCity自己还需要支付2亿美元。次月，SolarCity在确定Silevo无法实现生产和技术目标后，决定引入外部伙伴松下来帮忙分担成本，并接管太阳能电池的生产。
去年12月当我拜访Buffalo那家工厂时，偌大的停车场不过20多辆车停在那里（SolarCity拒绝我参观内部的请求）。该公司曾预计要在4、5条生产线每天生产1万块太阳能面板，但显然一切都还没有开工。当我沿着通往工厂建筑的长路驶过去时，呆在一辆绿色厂车里面的人示意我停下来掉头离开此地。
自从合并以来，Tesla和SolarCity一直都在共享知识和资源。但据消息来源透露，随着Tesla把重心转向其他工厂的Model 3生产工作，Musk本人还没有去过Buffalo厂区。现在SolarCity已经把Gigafactory 2实现一千兆瓦太阳能模块生产的目标调整到2019年。
2017年4月中旬，我造访了一趟加州San Mateo，在那里的SolarCity总部我见到了Lyndon。到达那里时，我告诉保安我要拜访SolarCity，但他告诉我说这里已经没有SolarCity。他说：“我们现在是Tesla。”公司被合并的迹象在办公区随处可见，从Tesla的充电桩，到大楼周围的标志，一度印刷SolarCity名字的地方都被Tesla的logo取代了。
Lyndon和我在二楼他办公区附近的一间普通会议室坐了下来，很快他的助理就给我们递过来一杯黑色咖啡以及一杯绿色冰沙调制而成的饮料，他称之为“The Lyndon”，里面包含了甘蓝、芹菜等蔬菜。当我啜一小口的时候，Lyndon盯住我的反应说：“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很健康的饮品，果汁是新鲜榨出来的。我喝完咖啡后都要喝它，一天两次。”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精力充沛，激动地转着他的转椅，反复敲着手中的笔。不过在谈过公司的话题时，语气就没那么乐观了。为了针对调低的收入预测，SolarCity已经裁掉了3000名员工，这个数量大概占到总员工数的20%，其中很多都是销售和营销人员。而Tesla坚称Gigafactory 2已经步入正轨，这些裁员包括了Fremont和Buffalo的员工，SolarCity也跟Silevo的CEO 和CTO分手了。SolarCity的CFO和首席收入官Serra and Barnard，以及Zep Solar的负责人也都离开公司了。与此同时，随着公司继续从原来Lyndon引领的租赁-融资模式转变为贷款优先（原先占比为2%，现在已经高达31%），在过去几个月该公司的太阳能安装量已经下跌了将近40%。Musk后来告诉我说“作为品牌SolarCity将逐渐退出舞台，”被“Tesla Solar”取代。
肌理玻璃型Solar Roof
这些合并后的变化类型加深了大家的感觉，认为这家公司正在走向破产的边缘，直到后来Musk介入充当拯救者。但Lyndon不认同这种说法。当我询问公司面临的质疑时，他说：“认为我们需要任何形式的救助都是疯狂的想法。我们有着大规模的经常性收入，流动性也不成问题，因为我们有着太阳能业界最大量的股票之一。如果我们需要融资的话，我们会拿到的。”此外，他继续说，不管对股价的看法如何，自从商业模式转型为贷款模式以来，SolarCity已经产生了“大量现金流。那些看空股票的人他们的看法无关紧要”。
Lyndon诚然，公司内部的确经历了一些成长的烦恼。他解释说“适合带领1000人的领导未必就能管理5000人。”他承认，如果他可以重新来过的话，他会早点投资到更好的产品，并且尝试更有效地管理好增长预期。但他说事后诸葛亮都好当：没有几个人能预料到过去几年太阳产业遭遇的那些冲击（毕竟在过去12个月它的两家更大的竞争对手SunEdison和Sungevity都已经申请破产了）。
当我询问Lyndon作为CEO他和Musk有何不同时，他回到了那个“砖墙”的比方，说Musk往往能够突破不可能。Lyndon谦虚地说：“我可以突破很多道墙。但Elon可以穿越每一道墙。这是我们之间的不同。”
我们那次讨论几周之后，Lyndon宣布自己将离开公司。我电话联络他时，他告诉我说SolarCity现在“有了一个强力的经营者，可以平稳过渡了。”他打算先休息一下，然后再创办一家可能“对人类产生又一次重大影响”的公司。他的离去仅仅在合并完成170天之后，这一点是很多人没想到的，有人开始猜测他的兄弟Peter也会紧随其后。（但Lyndon否认了）当我问到他是否考虑过自己离开，尤其是在SolarCity上一年面临那些挑战之后离开会是什么样子时，他回答说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就像是“反复讲同样的话。以为它要破产的想法实在是很烦人。”他宁愿展望更大的图景。他说：“我们的愿景还是有效的。”
在5月3日Tesla准备发布一季度财报之前的3小时，Musk电话了我。我问他近况如何。他说：“很糟糕。”我问他是不是指即将发布的财报？他笑了。“不，不，我觉得这会是一次很好的会议。”然后他提到了Tesla的股票，后者最近又一次创造了历史新高，令公司市值超过了通用汽车，对于一些投资者来说这是一个令人震撼的结果，因为通用汽车去年销售了1000万辆汽车，而Tesla只有76000。Musk怀疑市场是不是“太过宽宏大量”，“对未来太过充满信心”了。
几天前，在温哥华举行的一场TED演讲上，Musk同样触及了类似的主题——信念。在主持人问了一连串有关其众多拯救地球企业的问题后，Musk终于打断了对方，说：“我澄清一下：我并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拯救者。”考虑到他的整个品牌都是建立在这一承诺（无论是拯救地球，还是变革交通系统能源网络）基础上的，这个声明似乎有点奇怪。也许他意识到做出那么多似乎暗示着拥有上帝般的能力的预测是有风险的。
在我们的通话期间，我问他有没有担心过有朝一日他会不再施压自己追逐更雄心勃勃的项目，因为如果他的其中一项努力真的失败了的话，大家就会对他失去信心。他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他补充说：“我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加大赌注。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一样的。”
诚然，在很久以前的2006年，在自己的疯狂天才宣言里面，Musk就已经勾勒了他部分更宏伟的使命，并开玩笑地起了个“Tesla Motors的秘密蓝图”的标题。但我发现他没有加大赌注的说法多少有点难以令人信服，在财报会之后就更是如此了。在会上Musk花费了大量时间跟分析师大谈下一个大事物。听起来Musk似乎都已经对自己的预测感到厌烦，他谈到了Model 3的进展情况，谈到了新的Model Y将会在2019年推出。他还提示做Tesla半挂车和卡车的可能性，甚至还简要讨论了自己做业余项目Boring Company，也就是通过挖掘地下隧道变革交通基础设施的想法。他说自己希望余生在Tesla继续不断创新，或者至少到自己“年岁已高或者疯狂过头。”当一位分析师问他是否预期Tesla有朝一日会达到苹果一样的市值（7700亿美元，Tesla为470亿美元）时，他顿了一下：“这有点痴心妄想，但我能看到一条清晰的实现路径。”几个月前Musk当作Tesla的下一个大事物兜售的SolarCity，只是在会议进行到80分钟左右才被提到，得到的只有2个简短问题。（下周起公司将开始接受Solar Roof的订单）
想要相信Musk设想的未来是很容易的。新的Solar Roof，加上Powerwall和Tesla汽车，这些也许真的是我们断绝使用化石燃料的关键。但是鉴于他口中这样的未来似乎变得越来越像空想和遥远，质疑这一想法也一样容易。Musk理解这一点。正如他在财报会上的概括那样，总会“有一群人说这样的未来是很显然的，而另一群人说这是不可能的。”
信徒和怀疑者之间希望与炒作之间的区别，让我想到了对Buffalo的参观。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的一个寒冷的傍晚，将近100号人冒着结冰的路面出席了在Mt. Olive Baptist教堂举行的SolarCity招聘会，争取拿到该公司在当地这家工厂设立的几百个岗位之中的一个。形形色色的居民，从下岗的工厂工人，试图转换职业的服务业员工，到寻找第一份工作的学生，大家都跑过来了解SolarCity的计划。他们过来聆听一位招聘代表分享Musk的福音，其中一位事后告诉我说，他是一位“愿景家”和“创新者”。
在许多Tesla观察者看来，Musk的众多追求成功与否的意义不过是会不会又有一项很酷的产品面市，或者股价是否上涨而已。但对于教堂会议室里面的那些人来说，这些却是更大、更有压力的赌注。
当地市议会的Rasheed Wyatt议员说：“很多年前，我们有GM、福特、伯利恒钢铁等制造商提供薪金优厚的工作。但这些已经相继死去，我们一直在努力为我们的居民争取新的身份。”SolarCity可能是变革性的。“我希望将来能实现繁荣。”
【编译组出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