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参专访白红武：一盆一景一世界，心若向阳皆是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农参”（ID：ppnyck），36氪经授权发布。 

白红武 —江苏省农业科学院农产品质量安全与营养研究所副研究员

“保持种菜的希望，经过多次实践，一定会有收获”

《舌尖上的中国1》的导演胡博曾说：“中国人走到哪里，都得想办法种点菜。”中国人种菜的基因被唤醒，在这一两年，表现的尤为突出。

在抖音，“种菜”话题相关视频播放量达到了60亿。

在小红书搜索“阳台种菜”，种菜知识、种菜攻略、种菜工具相关笔记足足有4万多篇。

豆瓣“我在阳台种菜吃”的话题下，也拥有1400多位网友的发言，浏览量超过900万。

淘宝发布的《2022阳台种菜报告》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淘宝天猫平台各类蔬菜种子销量同比暴涨，种子购买人数连续三年增幅超100%。

看似简单的阳台种菜的背后，是一条包括果蔬种子、土壤肥料、教学、自动化设备、园艺工具等在内的复杂产业链，整个市场产业规模可达上百亿元人民币。

在A股市场中，也早已有上市公司布局这一风口。 

如天禾股份控股子公司广东科农蔬菜种业有限公司主要从事蔬菜种子研究，繁育及销售推广工作。 

国光股份则推出专门针对家庭园艺的产品品牌“施奇”并上线淘宝等电商平台，可用于阳台种菜。 

方寸之间催生百亿市场，内生动力是什么？是特定环境下的短暂产物还是具有可持续性的朝阳产业？“都市农夫”种菜更希望获得什么？阳台农业会不会是下一个风口呢？

带着这些问题，农参专访了江苏省农业科学院农产品质量安全与营养研究所副研究员白红武，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普及阳台种植技术，不仅研究了很多合适的水培叶菜、营养液，还将一片片浓缩试验田搬进了校园，是大家公认的“都市农夫”。

以下为白红武老师接受《农参》专访对话内容（有删节）。

Part1   刻在骨子里的种菜基因

农参：这两年阳台农业快速崛起并再次受到广泛关注，背后有哪些支撑要素？

白红武： 疫情的影响 让我们确实感觉到阳台种菜已经是一个生活自救的办法，是一个补充物资的重要措施。 根 据阳台蔬菜发展的规律看，发达国家是需要三十年到五十年的时间才逐渐兴起的。 而我们在三到五年内 ，阳台种菜相关耗材的购买量产生翻倍的效应， 种子、栽培设施的销量都急剧的增加。也就是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下 ，大家又重新审视了家里 一平方米阳台的价值。 

农参：往前追溯，最开始大家关注阳台农业这个新业态，是基于什么？

白红武：其实阳台种菜是中国传统的农耕文化的遗迹。中国几千年来大家的期望值不外乎一亩三分地，或者叫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这是能够形成内循环或者自循环的一个重要措施。 

在中国来看，尤其是中国的城市化率在2018年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九之后，我们就会发现都市里面的阳台面积、楼顶面积越来越成为消费者中意的一个地方。它不仅可以美化环境，而且美化家居，是家里的花园的重要载体。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别墅，但是每个人都可以实现阳台种菜的梦想。 蔬菜不仅能提供绿色的环境，主要 是它能够给人们提供一种缓压的工具。 

此外，限于阳台独特的空间和位置，种好菜就需要很多的配合。 比如弱光环境，要选择适合栽培的矮化品种。 我们的研究也基于把阳台开辟成一种阳台种菜的小园子， 以小、矮、精来主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在全国各地上千家的企业都在做这个事 情。我作为先导者，能充分感觉出人们对阳台种菜的需求越来越旺盛。 

Part2   阳台种菜，劳动教育的有效载体 

农参：最近，教育部提出把劳动课单独列出来。阳台种菜这种形式，对于小学生、中学生的劳动教育，能发挥什么作用？ 

白红武：最早是2016年，有幼儿园的校长找到我，说学校小朋友有劳动的需求，希望我们在学校开拓一块地方来集中管理菜园。然后我就开始实施阳台种菜这种办法，把现有的农业灌溉设施和现有的农科院的品种资源，还有一些最新的滴灌喷灌，包括缓释肥的技术，应用到学校小菜园里面。让他们在没有专业维护工的情况下，菜园一年四季有不同的果实。 

经过七八年的发展，我觉得国家越来越觉得小孩子的上课压力远大于劳动压力，必须把小孩子从课堂解放出来。在农场里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最后提升孩子的习惯或者知识水平，是一个很好的载体。我称之为这是一个活的教学课堂。因为今天看到的菜和明天看到的菜不一样。 

还有一个是耐心的培养，今天播的种子要等一周后才能看到效果，小朋友的期待会逐渐从手机上转化成实物上，最主要的是小孩子从春天种的果实在秋天才能收获，让他对一年四季的循环，还有中国传统农业节气的认知，产生了一种深刻的感知，那就是大自然有它的规律，小朋友也要形成自己的规律，按规律来办事，而不仅仅是填鸭式的教育。 

国家也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才鼓励学校发展劳动教育，同时鼓励学校有条件的开辟校园农场，仅仅在校园里面做出十到一百平方米的农场，就可以实现校园的劳动教育。目前我们的主要业务也是帮学校建设校园农场，有田地，也有楼顶的面积，甚至过道的面积都可以开发出来。这就是从现代农技和现代教育的融合产生了新的一种教育服务方式。 通过实践教育来产生真正的德智体美劳的发展。 

Part3   不同国别、不同人群的阳台种菜观 

农参：国外阳台农业的发展，和国内有什么不同吗？ 

白红武：比如加拿大，他们的阳台种菜、小花园，都有专业的阳台服务公司来帮他们打理，包括修剪，还有一些常规的种植和绿化管理。所以在发达国家，他们对阳台种菜更在乎的是享受，是一种在居家楼顶或者庭院种植的蔬菜，更多的是一种休闲的需求，而不是实用的需求。 

而国内大家可能会把实用放在第一位，我们的意识里还是觉得一颗菜养活一口人。可是在加拿大他们自己种的菜是不允许随意销售的，需要经过local food的严厉的检测检疫认证才能进入超市来销售。加拿大花店和园艺公司是一体化的。花店买的不仅是花，还有把这花在家里布置好，同时把花给维护好，下次可以免费更换，更是一种周年的服务。 

再比如日韩，和中国的文化比较相似，在寸土寸金的都市提出了一米菜园的理念，就是在一平方米的环境里能达到多大的产量和多大的效应。他们会更多地选择类似多年生的西红柿这种比较有挑战性的东西。 

在美国的话，除了大农场之外，每个家庭的车库里面有各种的种子、肥料、农具、工作服。他们更多的把种菜当成一种家庭园艺、社区园艺或者办公室园艺，形成了很多的多功能园艺中心。 

总体来看，国内阳台农业的发展可能和日韩比较像。 

农参：您觉得阳台农业对不同的人群，尤其比较典型的像九五后、老年人，还有宝妈，阳台种菜的动力或者意义有什么不同吗？ 

白红武：对于这几类人群来说，目标是很不一样的。九五后是新生代，更在乎的是特异化、个性化，要找到一种存在感，他们在乎的植物可能是新奇的，甚至自己会动手来嫁接。比如用一颗西红柿，上面可以长出不同的辣椒，不同的茄子，甚至不同的土豆，仅仅在一颗植株上呈现这种功能，更算一种玩游戏的方式在种菜。 

宝妈在乎的是安全，是宝宝的健康，阳台种菜心理感受会更好一点，但对安全要求更高，绝对不使用农药，所以推荐使用消过毒的基质，避免土壤上面的病虫害传染。同时，要注意不使用农药的前提是要把菜放在有遮挡的防窗网的阳台内。 

对于老年人，他们的习惯更在乎的是节俭。他希望的是，我有这个地方，我种点菜，我自食其力，所以他们会用最便宜的土壤，最便宜的种子，甚至是最便宜的劳动措施，天天的来维护这颗小生命，是一种寄托。更在乎的是甚至不花一分钱都把菜种出来的成就感。 

Part4   推广阳台种菜的过程并没有那么顺畅 

农参：阳台种菜推广过程中，遇到的不被理解或难题有哪些？ 

白红武：我觉得难点是大家理念的转变。比如有些消费者，种子没发芽、发芽后长不好、长出来没结果，可能都会找店家的责任。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就是天生的农夫。园艺的知识，它是一个系统工程。阳台种菜会被给予更高的期望，也就会带来更大落差。 

第一，大家可能在购买上需要调整一下思维。农业上的育苗是很专业的工作，建议用买苗代替种子，这会让你省一半的力气。第二个就是要相信无土栽培或者复合栽培的高效。用泡沫箱在外面挖点土的方式是不太安全的，无法对土壤的重金属进行核实，更不知道有机质是多少。现在推广栽培带、栽培箱和栽培草，是用复合化的泥炭、草炭等新型基质还有营养液取代了传统的土壤，主要的原因是进行了脱毒处理。最后一点就是要降低自己的期望，要保持希望，经过多次实践，一定会有收获。 

可以从简单的开始，比如先从韭菜、小葱、大蒜开始，其次再是辣椒、黄瓜，最后再搞西红柿等等。 

农参：种菜机这种中高端的黑科技种菜设备需求也日益旺盛，是专门为专业种菜人士准备的吗？ 

白红武： 黑科技其实是为了适合更多的人。 对一个没有学过植物学的人来说，种菜是比较挑战性的。 黑科技的最大特点，它会把一些模式进行智能化操作。 比如种菜机，对于生菜来说，会增加一个水液循环，光照补光，还有植物的生长周期的环境监控等，让一个陌生者通过傻瓜式的方式种菜。 但目前这类智能设备还处于幼年阶段。 大家要平等的看待，他能帮我们解决一部分的蔬菜问题，但不能解决所有的家庭蔬菜问题。 

Part5  阳台种菜，现象级业态还是具备可持续性？ 

农参：阳台农业其实还是比较小众的业态。您对它未来的经济效益有什么预期吗？是否带动产业链上相关企业获得长足的发展？ 

白红武：阳台农业这个行业虽然小众，但是朝阳行业。 

现在已经有很多有机蔬菜的企业，他们会销售半成品，买回家可以持续的蓄养一两周时间，吃完这些菜之后，可以把这些东西再回退给厂家。尤其是在中国物流业高速发展的情况下，我更看好这个行业。一盆花和一盆菜的价格如果趋同的话，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经济增长点呢。我们得接受这个现实，那就是高消费，高标准和高享受一定是有消费者趋同的。 

再比如盆栽韭菜。可能大家在前期会觉得韭菜也不过三五块钱一斤，但一盆韭菜就要卖三十到五十块钱，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原因就是它是活的蔬菜，它里面提供的更大的是一种观赏休闲的价值，附加值会很高，至少对农业，对都市农业是一个利好，尤其是大都市周边的农村。 

一盆菜， 代表着对生活的美好的向往，能看到它开花结果 收获，是一种完整的生命历程，会有很多的新奇感。既 是家里的景物，又是家里的食用的农产品，一物两用，何乐不为呢？甚至通过自己的DIY，能发展循环农业，享受低碳生活，感受大自然的魅力。 

最后，希望 大家都能种菜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