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小微金融素养：破解小微群体融资难题的另一个抓手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平安普惠金融研究院”（ID:paphjryjy），作者：宫尧，平安普惠金融研究院研究员，36氪经授权发布。

现阶段小微普惠金融建设以供给侧为主要抓手，通过扩大信贷供给、提高金融可得性破解小微融资难融资贵的瓶颈。随着供给侧改革的深入，需求侧对改革的掣肘正愈发突显。一方面，仍有大量小微企业主由于缺乏金融知识和技能导致金融服务获得感不足，比如不清楚如何获取和甄别金融信息，如何通过管理经营数据来改善信用资质，灵活采用抵质押或担保等方式提高贷款成功率。另一方面，也存在小微企业因为资金规划不合理或对贷款产品认知不全面，导致过度负债，抬高了经营风险。两种困境的症结都在于小微人群金融素养的缺失。

2015年G20峰会以来，小微金融素养成为全球公共政策领域的重要议题，包括中国在内的主要经济体明确认识到金融素养对于发展小微经济的重要性，并探索提升小微金融素养的有效途径。本文在厘清金融素养定义和内涵的基础上，系统阐述了金融素养在提升小微融资能力、改善经营和财务状况、实现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现实意义，并尝试探讨建立政策引导、多方参与的金融教育体系来改善小微金融素养的行动框架。

小微金融素养的含义

1. 小微金融素养的定义

金融素养（Financial Literacy）自提出以来经过近30年的发展完善，成为国际社会广泛认可的基础性概念。Noctor等（1992）[1]最早将金融素养限定在金融知识层面，此后经过学术界及公共政策领域的不断扩展，逐渐纳入了技能（Skill）、行为（Behavior）等客观维度，以及意识（Awareness）、态度（Attitude）等主观维度。2007年次贷危机的爆发极大提升了各国对金融素养的关注度，美国总统金融素养咨询委员会（PACFL）明确表示，“危机的产生有许多原因，但不可否认，消费者缺乏金融素养是主要原因之一”，直指过度负债、过度投机等非理性金融行为。至此，金融素养不再仅是个人或家庭层面的微观主题，而上升为关乎国家金融稳定和金融风险的政策命题。

[1]该文章最早提出了金融知识的概念，认为金融知识是在使用和管理资金上所表现出的能够做出明智判断并做出有效决策的能力。实际上已经内含了金融能力的理念。

在此背景下，OECD于2011提出了迄今最全面的金融素养定义：“金融素养是做出合理的金融决策，最终实现金融福祉的必要意识、知识、技能、态度和行为的结合。”

该定义以其全面、包容的内涵，成为国际社会和各国政府政策制定的原则和基石，并重点应用于青年人、女性、小微企业主等普惠人群的金融教育和支持行动中。

小微企业金融素养成为国际议题的关键节点是2015年G20（土耳其）安塔利亚峰会。此次峰会肯定了小微企业在经济发展、吸纳就业、社会稳定等方面的重要贡献，并在此基础上将小微融资确立为各国的主要政策目标。会议还通过了《中小企业融资高级原则》，为国际社会纾解小微融资难题提供了行动框架，其中“提升小微金融素养”即被明确列为主要的政策方向。

同样在2015年，OECD在金融素养定义的基础上，进一步将小微企业金融素养阐述为“小微企业的所有者或管理者，为实现创业、经营和企业可持续发展而做出有效金融决策所需的意识、知识、技能、态度和行为的结合。”

2. 小微金融素养的内涵

小微金融素养主要体现于基础性的金融需求。小微企业规模小、人数少、业务相对简单，经营者通常无需掌握大中型企业必备的金融、财务、法务等知识体系，甚至大量小微企业没有配备专门的财务人员。从经营角度看，基础的财务规划和记录能力、基本的信贷融资渠道、常见的金融服务获取等，就可以满足多数情况下的企业运营需求。

小微金融素养也有其多元性和复杂性。虽然以基础需求为主，但在不同的企业发展阶段，面对不同的经营场景，小微企业主仍需要从多个层面把握金融素养的内涵。尤其是致力于企业不断发展壮大的经营者，更要清楚认识到金融素养的复杂多元。

具体可以从三个维度全面解读小微金融素养的内涵：

1）金融素养的不同范畴。小微企业的财务活动以收支为基础，以现金流为核心，以确保企业稳健、可持续经营为目标，由此衍生出金融素养几个关键组成：

－  选择和使用金融服务。包括基本的支付和储蓄服务，企业融资服务等；

－  财务及经营规划和管理。包括注册、税收和其他法律要求，财务记录与会计，短期财务管理，中长期规划等；

－  风险和保险。包括个人风险和保险，企业风险和保险等。

以上几个方面相互平行，在能力培养上无先后顺序，也没有递增关系。需要说明的是，小微金融素养和个人金融素养既有密切关联，又有明显区别。一方面，二者间有很高的重叠度。以贷款为例，小微企业的融资行为通常由经营者发起，其对信贷要素的基本考量，如贷款利率、贷款使用期限、还款方式，就通常基于经营者自身的贷款观念和素养。另一方面，小微的经营属性要求其具备更全面金融素养，例如贷款机构对企业的征信要求、抵质押和担保要求等。小微企业主，尤其是初期创业者，应认识到经营性金融需求相比个人消费需求的特殊性。

2）小微金融素养的不同层次。根据定义，金融素养可划分为“知识与意识”、“技能和行为”、“态度”三个层次，分别涉及客观认知层面、客观操作层面和主观认识层面。三个层次同样不分先后。仍然以贷款为例，“知识”层面包括了解不同贷款渠道及产品的差异，清楚企业的合理贷款需求，了解抵质押或担保要求等内容。“技能”层面包括计算不同产品的真实成本，选择适当的额度和期限等。“态度”层面则涉及能否自信且积极地与金融机构接触，同时保持理性和审慎。理解金融素养的不同层次，有助于更系统地把握其内涵，做到既“知之”，又“为之”，既“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3）企业不同阶段的金融素养要求。小微企业的发展可分为“基础期”（或“非正式期”，主要包括个体和自雇人群，甚至是基于兴趣的副业经营或“车库创业”）、“初创期”、“成长期”和“终止期”四个阶段。各阶段金融素养累进递增，需要企业主在经营发展过程中不断充实完善。例如由自雇状态（基础期）进阶到正式的企业法人（初创期）过程中，企业主需系统地学习企业注册、税收、社保缴纳等法律要求，评估经营规范化对成本结构、融资需求的影响。然而金融素养内涵的扩展不必然意味着难度的递增，相反，如复利计算、通胀成本等技能或概念，在企业初期就需要掌握，但却经常成为困扰成长期企业主的融资难点，甚至导致不当借贷，引发经营风险。

小微金融素养的意义

1. 提升金融素养是发展普惠金融的题中之义

今年是《推进普惠金融发展规划（2016-2020）》的收官之年，五年间普惠金融供给得到有效改善：制度体系建设不断加强，金融基础设施日趋完善，金融服务覆盖面有效扩大，金融线上化快速发展等等，小微企业的金融可得性大幅提升。

但普惠金融的全面推进需要供需双方的共同变革。过去以供给侧改革为主，着力解决外生阻碍，消除金融排斥，短时间内使信贷等金融服务的覆盖面大幅提升。但供给侧改革突飞猛进的同时，需求侧的掣肘逐渐突显。大量小微企业仍面临不了解哪些融资渠道可以选择，不清楚如何通过改善征信等方式争取更优惠的信贷资源，不懂得如何实现资金规划等等难题。尤其是近年来金融科技的发展，涌现出各类数字金融产品，在为小微企业带来便捷性的同时，也引发衍生风险，比如小微企业因不善于甄别违规机构、不熟悉产品特性导致权益受到侵害。

种种困局都指向同一个症结——小微金融素养的缺失。其结果是，由于小微群体自身的内生阻碍，不仅使供给侧改革的效果无法完全发挥，还累积了新的风险。因此下一阶段普惠金融建设的重要方向之一是提升小微金融素养，弥补需求侧的短板，实现供需平衡发展。

2. 通过提升金融素养改善小微财务规划与融资状况

金融素养贯穿于企业经营的各环节、各阶段，良好的金融素养使小微经营者可以更有效地掌控经营节奏，发现市场机会，应对外部风险，在确保企业持续稳健经营的基础上，寻求企业规模和盈利能力的稳步提升。

具体而言，可以围绕企业资金配置这一核心诉求，深入理解金融素养为小微企业带来的积极价值：

1）帮助小微企业选择恰当的融资方式，降低因供需双方信息不对称而造成的融资缺口和信贷风险。小微企业需要准确认知并理性选择融资渠道、融资产品。以小微最普遍接触的贷款融资为例，要对贷款的利率、期限、额度、还款方式、抵质押或担保要求等关键要素，以及各要素对现金流支出的影响有清晰的了解，在此基础上谨慎比较各类贷款产品的异同。只有建立在信息收集、理性选择基础上的借贷才能有效满足融资需求，减少融资不足或过度融资的风险。同时这一过程降低了信息不对称，尤其是小微企业相对于贷款机构的信息弱势，减少贷款机构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的产生。其中道德风险（Moral Hazard）是指不确定或不完全合同使负有责任的合同主体不承担其行动的全部后果,在最大化自身效用的同时,做出不利于合同对方的行动。例如，小微企业因为不能正确预估自身的资金需求，导致申请的贷款超出正常还款能力，而银行机构为了利益最大化，没有合理拒绝甚至纵容此类需求。逆向选择(Adverse Selection)是指一方利用信息优势侵害另一方利益，例如贷款机构利用小微企业群体对贷款产品的不了解，诱使其接受高定价贷款。这些都会导致过度负债的产生，引发经营风险。

2）使小微企业具备合格的财务记录和财务分析能力。通过完善财务数据，提供详实准确的财务记录，小微企业可以更好地满足融资机构审批要求，提高融资成功率，并获得更好的融资条件。财务分析能力在帮助小微优化财务状况的同时，也有助其识别运营中的问题，及时采取措施，避免不良记录的产生。

3）建立更强的信用意识，确保更稳健的还款能力。通过理性审慎的现金流分析和预测，小微企业可以更准确地评估短中长期资金需求，合理安排融资和还款计划。更强的信用意识也让小微对于还款行为有更高的自我约束，促使其在贷款决策中更为谨慎，在面对还款的不确定性时能够尽早采取风险缓释措施。

4）运用多样化的金融工具，增强抗风险能力。较高的金融素养为小微企业带来更广阔的金融视野（了解多样化的融资渠道，掌握更灵活的抵质押品选项等），使之面对内外部冲击时能采取灵活多样的应对方式。小微企业还可以通过财产保险、分散投资等方式实现更好的风险管理，进一步提升抗风险能力，确保稳健可持续的经营。

以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为例，小微企业首当其冲，订单、采购、生产、运输各环节均承受巨大压力。面对冲击，充裕的现金储备可以支持小微企业扛过最艰难的时刻（多项调查显示半数以上的小微现金储备仅可维持三个月或以下），而采取灵活的融资方式，如应收账款融资、供应链融资等，则能为小微企业赢得更大生存空间。这类应对举措，需要小微经营者具备扎实的资金规划、融资安排、风险管理能力，也要及时掌握财税金融政策的变化，而这些都是金融素养的价值所在。

3. 缺乏金融素养或造成融资与经营风险

简单说，金融素养重要性的反面，就是金融素养缺乏的风险。针对近年来国内小微企业在融资中面临的实际困难，这里重点剖析两类风险。

1）不合理的融资——过度负债或借贷不足

次贷危机中，泛滥无序的衍生品交易固然难辞其咎，但穿透层层标的，危机的根源依然是恶化的房产按揭贷款，背后则是“过度负债”的推波助澜。而回顾国内近年的互联网金融困局，过度负债也是重要诱因，并由此蔓延出逾期还款、坏账高企、暴力催收等等乱象。对小微企业而言，过度负债意味着违约风险、信用受损，进而导致贷款机构收缩信贷额度或提高定价，造成融资的恶性循环。

从金融素养的角度分析，以下几个因素共同导致了过度负债的产生：

－  信贷知识及技能缺乏。错误的利率计算，不了解贷款额度和期限对还款的影响等，使小微企业无法准确评估融资成本，乃至陷入虚假的利率宣传。

－  无法正确评估资金需求，做出资金规划。小微贷款的特点是“短、小、急、频、散”，这一方面是由于小微企业经营波动性大，抗风险能力弱。另一方面也由于小微企业主无法做出合理的中长期资金规划，进而限制其融资安排，造成资金链紧张时的“病急乱投医”。

－  信息缺乏导致贷款渠道受限。小微企业面对资金缺口，如果无法从银行获得低利率贷款，将被迫寻求高成本融资。金融素养的缺失在这里有两种表现。首先是态度层面。部分小微企业没有主动从银行贷款，只是因为先入为主地认为自身资质不足或者银行流程繁琐，从而放弃尝试。实际上，当前信贷供给侧改革的方向之一就是通过运用替代数据、线上化办理等手段改进风控要求，简化审批流程，降低申贷门槛。这种情况下，“拒绝走进银行大门”的态度常常造成不必要的信贷缺口。其次是知识和行为层面。小微企业主不了解银行要求，因此无法主动构建良好的财务和信用记录（稳定的经营流水、缴费缴税记录等），尤其在替代数据广泛使用的情况下，企业本可以有更多的途径实现信用提升，却遗憾受制于自身的金融视野狭窄。

－  过度自信的态度偏差。央行消费者金融素养调查显示，尽管绝大多数消费者对自身金融素养持主观认可态度，但客观表现却反映出明显的基础金融素养缺乏（例如超四成消费者无法正确计算复利）。实际上Guiso & Jappelli（2009）已发现过度自信的消费者往往高估自己的金融知识。这种被称为“过度自信”的态度偏差，会导致对金融产品风险的误判，甚至疏于对产品做谨慎的评估和筛选。在产品日趋复杂的金融市场中，这种态度的危害将被进一步放大。

借贷不足表面上与过度负债相反，但从金融素养的角度看，二者的产生机制类似，并存在相互作用。对资金需求的低估会直接造成借贷不足，而征信缺失、资质缺乏也导致无法获得充足的授信额度，并进而引发高利率负债。

图 1 金融素养不足导致过度负债与信贷不足风险

2）经营可持续性差，抗风险能力弱

我国小微企业的经营可持续性差，平均生命周期尚不足三年。从商业模式分析，主要由于小微企业多处于充分竞争行业，既不享受差异化的定价权，也不具有成本优势，因此盈利空间小，易受市场环境冲击，生存能力弱。

而从金融素养的角度分析，正常情境下财务规划不合理，突发情境下应急措施不到位，都是造成其经营不可持续的重要原因。财务失衡既包括前述的负债困境，也涉及资金使用、财务记录、资源分配等因素。而能否应对突发风险，一方面取决于企业平时的防风险措施是否到位，如充足的现金储备、高效的存货周转，以及是否通过财产险、雇主责任险等保险措施进行风险管理，另一方面也取决于企业在面对突发时能否通过短期拆借、资产抵押等多样化的融资方式迅速建立缓冲，渡过危机。

金融教育——通向金融素养之路

1. 金融教育缺位是小微金融素养缺乏的主要原因

小微金融素养缺失是金融消费者整体素养薄弱的一个侧面，其外部原因是国民金融教育的系统性缺位，内在原因则是金融消费者缺乏主动提升金融素养的意识。

其中，金融教育缺位不仅存在于中国等发展中国家，OECD的研究表明其成员国中也普遍存在这一问题。要建立金融教育体系，既需要行政当局的顶层规划，也需要金融机构、社会机构的协同配合。消费者学习意识的缺乏，实际上也需要外部力量的适当引导，帮助其认识到金融素养的重要性。

除了上述静态因素，近年来金融科技快速发展带来的知识鸿沟，则是加剧金融素养风险暴露的重要动态原因。

金融科技，特别是金融产品的线上化、复杂化，在带来便捷性和易得性的同时，也对金融素养提出更严苛的要求：

－  更复杂的产品形态，对利率计算等基础金融素养要求更高。银行贷款等传统信贷产品利率公开、成本构成清晰透明，成本计算相对简单。即使不熟悉复利，消费者也可以借助各银行统一的利率披露和计算方式完成产品比较。但互联网信贷产品与传统贷款有很大区别，复杂的成本构成、多样化的展示方式，都加重了借款人的认知负担。尤其是误导性的利率展示，很容易造成“低利率幻觉”，诱发过度负债，此时产品的便捷性实际上加剧了风险扩散。

－  更易得的产品及服务，要求更加谨慎理性的资金规划。传统的银行线下贷款，有其流程冗长、手续繁琐、申请门槛高的弊端，但背后是更严格的风控要求。而且通过人工的干预，也能一定程度上引导小微经营者慎重权衡资金需求，“量出为入”。便捷易得的线上产品在简化借款流程的同时，也简化了决策流程，如果借款人没有清晰的资金规划，往往落入过度负债的陷阱。

2. 金融教育应围绕金融素养的核心维度规划

系统化、普及化、有针对性的金融教育是提升小微金融素养的主要途径。在知识、技能、态度三个维度中，意识的培养应当被置于知识和技能提升之前。提高小微人群对于金融素养的重视程度，激发自我学习的主动性，既保证了知识和技能培训的有效开展，也确保其在面对知识/技能空白时，能够主动寻求信息和支持。特别是面对层出不穷的金融创新，金融教育常常滞后于市场发展，这时更突显了自我教育意识的重要。

结合小微企业的特点，OECD提出了对不同类型、不同发展阶段小微企业的普遍适用的金融教育框架，帮助小微实现以下目标：

1）正确认识个人财务与企业财务的关联；

2）了解如何获得金融信息与支持；

3）准确理解金融产品及相关概念；

4）通过信息、指导和客观的建议，使其具备以下金融技能、知识、态度和信心：

－  更加了解融资机会和财务风险/机会；

－  做出审慎明智的经营规划及决策；

－  在短期、长期内均能做到正确的财务记录、财务规划及风险管理；

－  采取有效措施实现经营潜力的最大化。

显然，金融教育的目标要紧贴金融素养的内涵，在融资、财务规划等关键领域实现知识、能力、态度的同步提升。

需要强调的是上述第一个目标 “个人财务与企业财务的关联”。对于大中型企业而言，通过规范的公司治理，可以实现企业财务与企业主自身财务的明确分隔。但小微企业往往很难做到这一点。原因在于小微人群，尤其是个体工商户和自营就业者，其生产和生活有很高的重叠度，无论资金还是生产资料、经营场地，都可能被同时用于生产经营和个人生活。

以资金为例，生产生活一体化的模式，导致小微经营者并不严格区分经营资金和生活资金，更没有为企业建立独立的财务体系（银行账户、会计簿记、资金结算等）。但生产和生活资金实际上存在本质区别。经营作为一种价值创造活动，资金既是生产要素的来源，又是生产收益的载体，因此企业主需同时关注资金的成本及回报。如何计算利率，如何确定融资规模与成本，选择何种融资渠道，收益能否覆盖成本等，都是与经营密切相关的问题。

金融教育的目的，就是帮助小微厘清生产和生活的区别（意识层面），同时指导其建立独立的经营核算系统（知识和技能层面）。只有以此为基础，其他的金融教育举措才能有效发挥其作用。

3. 建立各方参与的金融教育体系

从国际经验看，各国的金融教育主要由政府主导，银行等商业机构多是在政府指导和要求下开展金融教育工作，此外部分以小微企业为服务对象的非政府或准政府组织也是重要的参与方。对比各国的金融教育，尚无明确证据表明发达国家的金融教育体系相比发展中国家具有明显优势，这为我国加快开展金融教育事业提供了重要机遇。

表 1 部分国家金融教育案例

在金融开放的战略背景下，占据金融教育高地，强化小微金融素养，既有助于提升我国实体经济的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也可为建立金融创新优势奠定基础。根据我国的金融体系特点并参考国际经验，我们认为建立一个政策示范引导、金融机构为主体、社会多方协力参与的多层次金融教育体系，能够更有效地实现小微金融教育目标。

1）政策先行，构建金融教育制度框架

－  政策制定。我国于2013年即完成了《中国金融教育国家战略》的制定并提交G20，纳入其编写的《推进金融教育国家战略》报告中，但目前该战略仍未实际落地。作为我国首份金融教育顶层设计方案，该战略的推出将极大推动各方金融教育工作的开展，加快普惠金融的需求侧能力建设。

表 2 部分G20国家金融战略状况

针对小微企业，在顶层规划暂时缺位的情况下，工信部于2017年起在全国开展“小微企业金融知识普及教育活动”。活动以缓解小微融资难融资贵为目标，旨在提升小微金融知识储备和融资能力，培育信用意识和风险意识，提高其融资主动性和可获得性。该活动由工信部及各地中小企业主管部门组织实施，通过线下培训与线上课程相结合、理论学习与案例教学相结合等方式，开展大规模普及教育，并以此为支点和示范，撬动更广泛的社会参与。 

－  效果评估。各国的小微金融教育都处于探索阶段，缺乏统一明确的衡量评估体系。现阶段我国小微金融素养普遍缺乏，需要继续推进广泛的、基础性的金融教育，但随着教育活动的深入，将对政策的针对性、有效性将提出更高要求。在此之前，有必要先搭建客观科学的金融素养调查和测度体系。央行于2017年起建立了定期的消费者金融素养调查制度，为政策制定提供了可跟踪、可量化的参考指标。但目前针对小微企业的调查仍是空白，建议可由有关部门牵头，或协调科研机构，尽快建立针对小微金融素养的调查体系，做好后续政策评估基础建设。

2）金融机构落实小微教育主体责任

金融机构是小微消费者保护的第一道防线，也是金融知识传播的关键主体。央行调查显示，“向金融机构员工咨询”和“金融机构网点发放宣传资料”是消费者获取金融信息的最主要途径。显然，金融机构不仅是金融产品和服务的提供者，其专业性、权威性也要求其承担起金融教育的必要责任。尤其是城商行、农商行等区域性机构，应借助广泛的小微触达，在金融教育方面发挥更大作用。

《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实施办法（征求意见稿）》明确规定了金融机构在消费者教育上的主体责任，但如何做到有的放矢，解决小微痛点、难点，还需在执行过程中探索思考。例如，针对过度负债问题中暴露的金融素养漏洞，金融机构有必要将利率计算方式、利率展示方式、还款方式及影响因素等关键问题作为宣传教育的重点，辅之以完善的产品信息披露及风险提示。针对资质不足的小微企业，无论放款与否都应主动告知本机构的资质要求，包括相关优惠政策，帮助其改善经营，优化资质状况。

3）社会机构各尽其职，完善金融教育体系

普通高校、职业院校、行业协会等非盈利机构可以举办公益性的线下培训或提供在线课程，以配合政府部门开展普及性的金融教育。而盈利性的教育机构或平台则可发挥专业优势，打造内容更具针对性、更加深入的的培训项目，如创业培训、电商培训、财务培训，或提供面向餐饮、零售、服装等细分行业的专项课程等（也可以将金融教育作为经营培训的分项内容） ，为不同的人群和需求提供有价值的金融教育资源。社会机构的广泛参与是多层次金融教育体系的必要组成，有助于增加差异化的金融教育供给，有效填补金融机构的产品空白和服务盲点。

参考文献：

[1] Noctor, M., Stoney, S. and R. Strading，1992, “Financial Literacy: A Discussion of Concepts and Competences of Financial Literacy and Opportunities for Its Introduction into Young People’s Learning”, Report prepared for the National Westminster Bank, National Foundation for Education Research, London.

[2] Guiso, L., and T. Jappelli, 2009, “Financial Literacy and Portfolio Diversification”, CSEF Working Papers 212, Centre for Studies in Economics and Finance (CSEF), University of Naples, Ita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