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0多万潮客人的乡愁,藏在粤东这座小城
上周,我们专门去了一趟梅州,为新一期的城市行走踩点。不曾想,站在这三江交汇、韩江的形成地,内心掀起阵阵翻涌。
韩江一路向南奔流,却有一群人永远地沉睡在这片山林。庄严肃穆的烈士纪念碑上,有朱德的亲笔题写,和周士第含泪写下的碑文。苦苦寻父多年的女儿,最后如愿和父亲葬在一起。「生未谋面,死亦相伴」。如今,松柏长青,绿树成荫,山林间透着江河的星星点点。
这里是梅州大埔县,一个叫三河坝的地方。
从一个小镇到另一个小镇,中间要穿过乡村和绵延群山。三河坝进来很方便,离开时几乎打不到车,小卖部的阿姨鼓励我们路边拦车,“大埔人都很热心”。
实在没招了,我们站在大树底下,半犹豫着招手,没挥5秒,路过的第一辆车就停下来。“去哪,载你们,不要钱”,开车的小哥一气呵成。怕我们有顾虑不好意思,他反复强调,刚好顺路,以前还在广州开过地铁。我们笑着调侃,关键时候啥软件都不管用,还是原始办法好使啊。
其实,不过是这里的人,极度善良罢了。
15公里,从一个小镇又回到另一个小镇。我们这一天始终没走出大埔,却在遇到的每一个人身上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纯纯的善意与热忱。
三河坝这个地方,地理的意义,来自于那条滋养了1800多万客家人和潮汕人的韩江。
历史上的注脚,更是举足轻重。
借用这次导赏朱老师的那句话来概括——「这里往前,是南昌起义,这里往后,是井冈山起义」。
瞬间,鸡皮疙噶起了一地。好像历史书上曾被轻轻一笔描绘而过的内容,有了更清晰的脉络和连接。是的,我们这次行走,会从三河坝开始。
走进风景如画被山水包围的三河坝战役纪念园,将学生时代书上没详写的岁月,填补上更多的血肉和细节。
站在韩江形成的交汇点,眺望这座江的远方,将客家人的故事娓娓道来。寻着梅潭河的方向,去往藏于闹市的百年客家土楼——泰安楼,看一代代蓝氏族人如何建造起这座客家“水立方”。
这条河,滋养了
1800多万客家人和潮汕人
八百里韩江水,滔滔不绝向海去。
一如珠三角的人们心里念着珠江水,在粤东,1800多万客家人和潮汕人(主要包含潮汕三市1365万,梅州500多万)不管走多远,眷念的江河,就是韩江。
当年人们浩浩荡荡闯南洋,就从上游的松口古镇出发,此作为客家下南洋第一站,韩江水一路送行,便有了“日观千帆过,夜看万盏灯。”
无数潮人、客家人,从这里登上红头船,下南洋,闯世界,韩江流域诞生了著名的侨乡、客家之都——梅州。千百年来,作为广东第二大河,在联结粤东、闽西、赣南方面,这条河也真是功不可没。
当然,历史会成为过客,但潮、客家人对韩江的情谊,想来可以理解为,没有这水,哪有好吃的潮州柑,和那一杯工夫茶啊。
寻韩江的初始地,倒是变得有点神圣起来,就跟广州人跑到贵州看到珠江源的心情一样。
登上半山腰,梅州的同事眼前一亮,“山、水、桥跟画儿似的”。远眺梅江、汀江、梅潭河,三水汇聚成韩江,撕开一道峡口向南奔流而去。我们站在汇聚处,此为大埔三河坝。
江岸的风里裹着三股水流的清润气息。江面开阔处,碧绿的水带温柔相拥,从此有了“韩江” 这个共同的名字。
三河坝,不仅是韩江的起点,也是粤东水路的“咽喉”,古往今来啊,都不知道多少来来往往,烟火、硝烟交替,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当地人觉得,三河坝的水是有记忆的。那明清时商船往来的帆影,那孙中山先生亲临慰劳驻军的足迹。以及,1927 年那个硝烟弥漫的秋天。朱德率领的南昌起义军在此与敌军激战三昼夜,笔枝尾山顶的每一块岩石,都浸染过烈士的鲜血。
如今登上山顶,15 米高的纪念碑静静矗立,343 块花岗石砌成的碑身刻着朱德元帅的题字,风吹过纪念亭的飞檐,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的冲锋号角。
我们在一个天气极好,天空无比湛蓝的日子来到这里。于山林的拐角处,望向江面,感受着如今的安宁与静谧,也更懂得,当年的热血青年们,誓死守护江河的决心和勇气。
江风拂面时,亭子前,卖水的阿姨跟我们热情招呼。
三河坝是一个有灵气的地方,一边是铁血丹心的红色记忆,一边是烟火缭绕的生活肌理。江水滔滔,既承载着历史的重量,亦滋养着当下的安宁。
这座山头,点燃了
英雄与革命的红色火焰
不知道是起风了,还是阳光太刺眼,听朱老师讲起三河坝战役前前后后,心里多了一些情绪,也多了好多疑问。
为什么是三河坝?为什么纪念馆前有的雕像仅有半身,有的雕像是全身?为什么后来周士第看到朱德的题字而落泪?三河坝到底有着怎样的意义?
纪念碑面朝大江,高高屹立。碑的左侧,有一处纪念亭。
亭上写——「望三水回环滚滚波涛疑战鼓,伫笔峰远眺层层峦嶂似丰碑」,恰到好处的形容了这里。在这“潮客交汇第一镇”,江水如战鼓,山峦是烈士丰碑。
时间拉回1927年,10月1日。朱德率领三千余人在此阻击敌军,为掩护周恩来等人及南昌起义军主力部队转移争取时间。三河坝战役后,朱德重整军队,折返向北,最终实现了井冈山会师。
可以说,梅州以自身的浴血奋战,保存了起义军有生力量。才有了朱老师讲解时开头的那句,在这梅州山河处,将南昌起义的火种保留,又将其点燃,而这股红色火焰,一直燃到了井冈山脚下。成为井冈山起义成功的一股重要力量。
提起朱德,朱老师说,作为老朱家人,他打心底里骄傲。明明他可以离开,却选择了留下,魄力与毅力足以让后人世世敬仰。朱老师将这支在三河坝浴血奋战过的队伍,称作为“井冈山革命斗争的一把钢刀”。由此延展开来,三河坝战役的历史意义,便呼之欲出了。
上山的路,已经很好走。几十个台阶,宽敞而明亮。我们一边上山,一边听着朱老师深入浅出地讲述。与一群中学生擦肩而过。上山的路,并不长,而三河坝的故事,却将近100年了。
我们在纪念碑下,站了很久。朱老师说,碑上真正篆刻了名字的,其实只有五位。但这里的精神文明,由所有曾在此奋斗过,生活过,三江见证过的江河岁月共同造就。
朱老师,不经意提起一个细节,惹人鼻头一酸。
背朝江面,在一排烈士碑中,有位“孙树成烈士”。是阻击战时牺牲的一位团长,年仅27岁,他的家人一无所知,包括他不到两岁、素未谋面的女儿。长大后,女儿苦苦寻找。一辈子想念,最后父女二人相伴长眠三河坝。这也成为唯一被特许葬入该纪念园的烈士家属。
这座「古堡」,凝聚了
客家之都的岁月风华
从三河坝往县城走20 公里,一座青灰色的方形石楼便撞入眼帘。和周围的居民楼,恍若两个世纪。
午后的县城街道,十分安静,一座巨大石楼正门口,几乎被正面而来的阳光照透了。这里,是我们的第三站——泰安楼。
在梅州,其实花萼楼更有名,但它的风格更靠近福建的客家围屋。所以我们选择了更能代表梅州建筑特色的这座方形石楼。
站在蓝氏先祖用261 年时光守护的 “客家城堡”前,第一眼,是惊叹,第二眼,是感叹。推开镶着铁皮的厚重木门,“吱呀” 一声穿越了乾隆年间的风。
整座楼呈“回” 字形,外层是三层石楼,内层是平房祠堂,“楼中有屋,屋外有楼” 的格局,藏着客家人的生存智慧。
低层用鹅卵石砌筑,抵御风雨侵袭;三楼青砖封顶,开有隐蔽“枪眼”,防备匪患骚扰;门楼上的蓄水池和排水孔,是古人的消防系统,细节处皆是匠心。
我们上上下下,三层楼,每一层都走了一遍。感受着这石楼的“方圆哲学”。
从外面看是棱角分明的方形,走进楼内却发现四角皆是圆弧,暗合“天圆地方” 的古老智慧。蓝氏后人说,先祖建楼时便定下规矩:为人处世要外圆内方,既能包容万物,也不失本心风骨。
管理员告诉我们,如今楼内仍住着3 户蓝家人,老人在天井旁淘米做饭,祠堂里 “祖功宗德” 的匾额下,香火袅袅。
有个小技巧,如果逛着逛着,迷了方向,就找一楼这口井。它会指引游人方向,更是一种象征,滋养了蓝氏世代子孙,也映照着客家人“吃水不忘挖井人” 的初心。
每逢佳节,天南海北的蓝氏族人都会归来,在祖堂前祭拜先祖,分享各自的生活。
其中便有何超琼。多提一句,因为赌王何鸿燊的夫人蓝琼缨,就是这楼里的蓝氏后人。
客家民居模型、明清消防器械、家风家训牌匾静静陈列。不远处的书斋旧址,将蓝氏家族的书香门第气息展露无遗。
关于这座曾最多时住了50多户人的大方楼,三言两语说不尽。天圆地方,客家人的智慧,凝聚于此。是行事懂得“圆”,是为人又不失棱角。
真正动人的客家文化不在博物馆,而在日常,在人,在楼,在山水间。
泰安楼前,开发大埔文创的小姐姐,特别骄傲地说,她推出了老鼠粄奶茶。在她心里,大埔,就是客家人的精神原乡。
韩江的水,泰安楼的石墙……这座藏在粤东山区的小城,有着最本真的客家模样。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那一座城”,作者:HH,36氪经授权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