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发布退休告别信:“时间之父”不会放过任何人
美国时间11月10日,“股神”沃伦·巴菲特发布面向股东的感恩节信函。这是他以伯克希尔·哈撒韦首席执行官身份撰写的最后一封公开信,也成为投资界瞩目的告别篇章。
在信中,巴菲特就接班安排、股权捐赠与人生阶段作出系统阐述:伯克希尔副董事长格雷格·阿贝尔(Greg Abel)将于今年年底正式接任“掌舵者”。巴菲特本人将加速向子女基金会进行生前捐赠,同时保留相当数量的A类股份,以帮助继任者赢得股东信心。
在此次公告中,巴菲特强调,他将显著加快将所持伯克希尔股份捐赠给由其三个子女管理的基金会,并在信中解释称,这一决定既与家族慈善使命相关,也出于不要让继承安排被不确定性所左右的考量。
今天,沃伦·E·巴菲特将1,800股A类股票转换为270万股B类股票,以便将这些B类股票捐赠给他家族的四个慈善基金会:向苏珊·汤普森·巴菲特基金会(Susan Thompson Buffett Foundation)捐赠150万股,向薛伍德基金会(Sherwood Foundation)、霍华德·G·巴菲特基金会(Howard G. Buffett Foundation)和诺瓦基金会(NoVo Foundation)各捐赠40万股。这些捐赠已于今日完成交付,价值超过13亿美元。
巴菲特在信中写道:“我将不再撰写伯克希尔的年度报告,也不再在年会上无休止地讲话。我会通过每年的感恩节寄语,继续与你们以及我的孩子交流伯克希尔的事宜。”
家办新智点编译股东信全文如下:
致我的股东朋友们:
我今后将不再撰写伯克希尔的年度报告,也不会在年度股东大会上长篇大论。用英国人的话说,我将“安静下来”(go quiet)了。
格雷格·阿贝尔(Greg Abel)将在年底接任CEO职位。他是一位出色的管理者、不知疲倦的工作者与诚实的沟通者。祝愿他任期长久。
我将继续通过每年的感恩节致辞与各位、以及我的孩子们,谈谈伯克希尔。伯克希尔的个人股东是一群非常特别的人,他们在与不那么幸运的人分享自身收益方面,慷慨得不同寻常。我珍惜这种联系。请允许我今年稍作回顾,然后谈谈我打算如何分配我的伯克希尔股票,最后说几句关于事业和人生的感想。
年少时光
感恩节临近,我对自己能在95岁时仍健在感到既惊讶又感激。年轻时,我可没料到能活这么久。1938年,我差点去世。
那时的奥马哈,医院被分为“天主教医院”和“新教医院”。我们的家庭医生哈利·霍茨(Harley Hotz)是一位友善的天主教徒,会提着黑包上门出诊。他叫我“小船长(Skipper)”,上门费从不收太多。
有一天我肚子剧痛,霍茨医生来看了,简单检查后告诉我第二天早上就会没事。他随后回家、吃了晚饭、又打了会儿桥牌。但我一些有点古怪的症状让他放心不下,当晚他便把我送往圣凯瑟琳医院做阑尾紧急切除术。
接下来的三周,我感觉仿佛身在修道院,也开始享受起我的新“讲台”。我喜欢说话——是的,那时就如此——修女们也很喜欢我。
更妙的是,我的三年级老师马德森小姐(Miss Madsen)让班上30位同学每人给我写一封信。我大概把男同学的信都扔了,但把女同学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住院也自有“奖赏”。
最难忘的是,我亲爱的艾迪姑妈(Aunt Edie)的一份礼物。她给我带来一套看上去非常专业的指纹取证工具,我马上给所有照顾我的修女按了指纹。我那时的“理论”——当然很荒唐,是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修女犯罪,而FBI发现他们竟没采修女指纹。
那时J·埃德加·胡佛(J. Edgar Hoover,FBI创始人)是国民偶像,我幻想胡佛先生会亲自来到奥马哈,检视我这份无价的“收藏”。我更进一步地幻想,胡佛与我会迅速锁定并抓获那名误入歧途的修女。全国闻名似乎指日可待。
显然,我的幻想并未成真。但讽刺的是,几年后事实表明,我本该给胡佛本人按指纹,因为他后来因滥用职权而身败名裂。
那就是20世纪30年代的奥马哈。我与朋友们心心念念的是一副雪橇、一辆自行车、一只棒球手套和一套电动火车。
奥马哈的挚友们
让我们再看看那个年代的另一些孩子——他们和我住得很近,对我一生产生了巨大影响,但我很长一段时间并不认识他们。
我得从查理·芒格说起,陪伴我64年的挚友。1930年代,查理住在离我现在的家仅一条街的地方。
1940年,他在我祖父的杂货店打工,10小时赚2美元(节俭在巴菲特家族是基因)。第二年我也在那干活,但我们直到1959年才第一次见面。
查理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后定居加州,但他一直说奥马哈塑造了他的人生。六十多年来,查理对我的影响巨大,他是我最好的老师和“兄长”。我们有过分歧,却从未争吵。“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句话不在他的字典里。
1958年,我买了人生第一栋也是唯一一栋房子,至今仍住在那。离我童年住所两英里,离岳父母家两个街区,开车到我工作了64年的办公楼仅需6至7分钟。
再说说另一位奥马哈人,斯坦·利普西(Stan Lipsey)。1968年,斯坦将《奥马哈太阳报》(周报)卖给伯克希尔;十年后,应我之邀,他移居布法罗。当时,由伯克希尔旗下公司拥有的《布法罗晚报》(Buffalo Evening News)正与其竞争对手——出版当地唯一周日版报纸的晨报,展开你死我活的较量,而我们处于下风。
斯坦最终打造了我们新的周日报纸,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这份曾经亏损严重的报纸,每年都能从我们3300万美元的投资中获得超过100%的税前收益。这笔钱在20世纪80年代初对伯克希尔来说是一笔重要的收入。
斯坦家离我家五个街区,而他的邻居是沃尔特·斯科特(Walter Scott)——他后来把中美能源卖给伯克希尔,还当了多年董事,直至2021年去世,且是我极为亲近的朋友。沃尔特数十年来一直是内布拉斯加州的慈善领袖,奥马哈与内布拉斯加州都烙有他的印记。
沃尔特就读于本森高中,我原本也打算就读这所学校——直到我父亲在1942年出人意料地击败了一位连任四届的国会议员,赢得了国会席位。人生充满了惊喜。
1959年,唐·基奥(Don Keough)与其年幼的孩子们住在我家正对面的房子里,离芒格一家曾经住处约100码。当时,唐是一名咖啡销售员,但他后来注定会成为可口可乐公司的总裁,并担任伯克希尔忠诚的董事。
1985年他因推出“新可乐”惨败,唐发表了一篇著名演讲,向公众致歉并恢复“原味可乐”。他解释说,只要是寄给“至上白痴”(Supreme Idiot)的来信,都会被直接送到他的桌上。他爽快承认,事实上,可口可乐这款产品属于公众,而非公司,此后可乐销量大增。他的那场演讲至今仍是经典。
就像查理·芒格一样,唐始终是个地地道道的中西部人,热情、友好、透着纯正的美国气。
最后,阿吉特·贾因(Ajit Jain)出生并成长于印度,而我们即将上任的加拿大籍CEO格雷格·阿贝尔,也都在20世纪末于奥马哈生活了数年。事实上,1990年代,格雷格就住在离我不远的法纳姆街(Farnam Street),彼时我们却从未谋面。
难道说,奥马哈的水里真有某种魔力成分?
回到奥马哈
我也曾在华盛顿特区度过数年青少年时光(当时我父亲在国会任职),1954年我赴曼哈顿任职,本以为那是一份长期工作。在那里,我从本·格雷厄姆(Ben Graham)与杰里·纽曼(Jerry Newman)处获益良多,也结交了不少终生好友。纽约有其独特优势——至今依然如此。尽管如此,1956年,我仅工作了1年半便回到奥马哈,从此再未离开。
此后,我的三个孩子,以及若干孙辈都在奥马哈成长。我的父亲、第一任妻子苏茜、查理、斯坦·利普西、布鲁姆金家族(他们经营内布拉斯加家具商场)和杰克·林瓦尔特(把National Indemnity卖给伯克希尔)都毕业于同一所高中。
我们的国家拥有许多伟大的公司、伟大的学校、卓越的医疗机构,每一处都有其独特优势与人才。我非常幸运,能在此结识许多一生挚友,遇见我的两任伴侣,自公立学校获得良好教育起点,非常年少时就结识了许多有趣而友好的奥马哈成年人,收获广泛的友情。
回望往昔,我认为,若非身在奥马哈,无论是伯克希尔还是我本人都不会取得如今的成绩。美国的正中心,是个极好的出生地,适宜成家、经商。
何其幸运
我家族的最长寿纪录原是92岁,我打破了它。多亏了优秀的奥马哈医生,他们几次救了我的命。
活到高龄的人需要大量的运气,每天都要躲过香蕉皮、自然灾害、酒驾或分心驾驶、雷击等等各种意外。
但幸运女神变化莫测——非此词不足以形容——而且极不公平。很多情况下,富人分得了远超其应有比例的好运——而受惠者往往不愿承认此点。
一些家族继承人一出生便实现了终身财务自由,而另一些人从一开始就面临炼狱般的处境,或者更糟,被身体或精神的缺陷剥夺了我习以为常的一切。在世界许多人口稠密地区,我很可能会过着悲惨的人生,我的姐妹们则可能更加不幸。
我于1930年出生,健康、智力尚可、白人、男性、且在美国。谢谢你,幸运女神。我的姐妹们与我一样聪明、性格更佳,但所面对的前景大不相同。幸运女神在我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常来惠顾,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可做,不会专为90多岁的人“上班”。运气也是有限度的。
“时间之父”不会放过任何人,他从未败北。当你的平衡力、视力、听力与记忆都在持续下滑时,你就知道“时间之父”近在身边。
我衰老得比较晚——衰老的开始时间因人而异——但一旦出现,就无法否认。出乎我意料的是,我总体感觉良好。尽管行动迟缓、读书越来越费劲,我仍每周五天到办公室,与出色的同事们共事。
偶尔,我也会冒出一个有用的想法。受制于伯克希尔的体量与市场的水平,好点子不多——但并非为零。
关于家族财富规划
然而,我意料之外的长寿,对我的家庭和慈善目标的实现,带来了一些不可避免的重大影响。
我的孩子们都已超过了正常的退休年龄,分别是72岁、70岁和67岁。押注他们三个都会享有我这种延迟衰老的特殊运气,将是一个错误。
为了提高他们在继任受托人接替他们之前处置掉基本是我全部遗产的可能性,我需要加快向他们的基金会进行生前捐赠的步伐。我的孩子们现在正值人生的黄金时期,经验和智慧都十分丰富,但他们尚未步入老年。这段“蜜月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幸运的是,调整计划很容易。然而,还有一个因素需要考虑:我希望保留相当数量的A类股票,直到伯克希尔的股东们能像我与查理长期对彼此那样,对格雷格产生足够的信任。这种信心的建立不应太久。我的孩子们已100%支持格雷格,伯克希尔董事们亦然。
三个孩子如今都具备足够的成熟度、头脑、精力与本能去分配一笔巨额财富。他们还有一个优势:在我离世后,他们仍然“在世”,如有需要,可以针对联邦税收政策或其他影响慈善事业的发展,采取前瞻性或应对性的方针。他们很可能需要适应一个显著变化的世界。试图“在坟墓里发号施令”并不光彩,而我也从未有过如此冲动。
如遇不测身故或丧失能力,我的孩子们各有三位候补受托人可接替。这些候补受托人不按次序排名,也不与某一位子女绑定。三位皆为人出众、深谙世事,无利益冲突。
我向孩子们保证,他们无需创造奇迹,也不必害怕失败或失望。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我也经历过。他们只需要在私人慈善事业通常取得的成就基础上有所改进,同时也要认识到这些财富再分配方式也存在不足。
早先,我也曾构想过各种宏大慈善计划。尽管我很固执,但事实证明这些计划并不可行。多年来,我也目睹过一些考虑不周的财富转移,这些转移是由家族继承人,以及一些无能或古怪的慈善家进行的。
如果我的孩子们尽职尽责,他们就可以确信我和他们的母亲会感到欣慰。他们的直觉很好,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有多年的经验,最初投入的资金非常少,后来逐渐增加到每年超过5亿美元的资金。
三人都喜欢长时间工作,以各自的方式去帮助他人。
*沃伦的三个孩子:Howard Buffett, Susie Buffett and Peter Buffett.
关于伯克希尔的CEO
我加速向孩子们的基金会捐赠,并不代表我对伯克希尔前景信心减弱。格雷格·阿贝尔完全符合我当年的预期。他理解我们的业务和员工,学习能力极强。
他对我们许多业务与人员的了解,已远胜于我现在的程度;对于许多CEO根本不会去考虑的问题,他又学习极快。我想不出有哪位CEO、管理顾问、学者、政府官员——随你怎么举例——会比格雷格更适合打理你和我的储蓄。
例如,格雷格对我们财产保险业务的潜在收益和风险的理解,远胜于许多资深的财产保险高管。我的愿望是他未来几十年都能保持健康。若运气尚可,伯克希尔在下一个世纪里大体只需要五六位CEO。我们尤其应当避开那些以65岁退休、炫富,或打造家族王朝为目标的人选。
一个令人不快的现实:有时,母公司或子公司的优秀且忠诚的CEO会逐渐罹患痴呆、阿尔茨海默症或其他衰弱且长期的疾病。查理与我曾多次遇到这一问题,但我们未能采取行动。这种不作为可能是巨大的错误。
董事会必须对首席执行官层面的这种可能性保持警惕,首席执行官也必须对子公司的这种可能性保持警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可以举出几家大公司往昔的案例。我只能建议董事们保持警惕并勇于发声。
在我有生之年,一些改革者试图通过要求披露老板的薪酬与普通员工薪酬的对比来让CEO们感到难堪。委托书(proxy statement)的篇幅迅速膨胀到100多页,而此前只有20页或更少。
但这些良好的初衷并没有奏效;相反,它们适得其反。根据我的大部分观察——A公司首席执行官关注着竞争对手B公司,并巧妙地向董事会暗示,他应该获得更高的薪酬。当然,他也提高了董事的薪酬,并且谨慎地挑选薪酬委员会的成员。新规带来的不是节制,而是攀比。
这种薪酬增长的趋势愈演愈烈,难以控制。那些非常富有的CEO——毕竟他们也是人——常常感到不安的是,其他CEO变得越来越富有。嫉妒和贪婪如影随形。又有哪位顾问建议大幅削减CEO的薪酬或董事会成员的报酬呢?
关于伯克希尔的未来
总体而言,伯克希尔哈撒韦旗下业务的前景略好于平均水平,这主要得益于少数几家不相关且规模可观的优质公司。然而,在未来一二十年里,将会有许多公司的表现优于伯克希尔哈撒韦。我们的规模带来了代价。
我所知道的企业中,伯克希尔遭遇毁灭性灾难的概率最低。而且,在我所熟悉的几乎所有公司中,伯克希尔拥有最注重股东利益的管理层与董事会。
最后,伯克希尔将始终以一种能使其存在成为美国一项资产的方式来经营,并避免任何可能导致其沦为乞求者的行为。随着时间推移,我们的管理者会变得相当富有,他们肩负重要职责——但他们并不追求家族财富或炫耀财富。
我们的股价会波动不定,偶尔会下跌50%左右,这种情况在现任管理层领导下的60年中已经发生过三次。不要绝望,美国会复苏,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票也会复苏。
人生感悟
我很高兴地说,我对人生下半程的感觉好于上半程。我的建议是:不要为过往的错误苛责自己——至少从中学到一点,然后继续前行。
改进永远不嫌晚。找到正确的榜样并向之学习。你可以先从汤姆·墨菲(Tom Murphy)开始,他是最好的。
记住阿尔弗雷德·诺贝尔(Alfred Nobel)——后来以诺贝尔奖而闻名——据说在弟弟去世时,某家报纸误将他的讣告登出,他看后深感震惊,并意识到自己该改变行为。
别指望新闻编辑室的混乱来给你敲警钟:想一想你希望自己的讣告写些什么,然后用一生去配得上它。
伟大不是金钱、名气或权力,而是善行。善良无价。
我写下这些话,是因为我曾无数次粗心大意,犯过许多错误,但也很幸运地从一些很棒的朋友那里学会了如何更好地为人处世(尽管离完美还很远)。请记住,清洁工与董事长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祝你们感恩节快乐——是的,连那些“讨厌鬼”也一样;改正永远不晚。感谢美国给予的机会,即便回报分配并不总是公平。
选择你的榜样,努力像他们一样。你永远不会完美,但你可以始终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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