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不到时代红利,年轻人开始「捞父母红利」
在未来20年,全球的年轻人都可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如今的我们正在经历一场,或许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财富转移浪潮。
尤其在欧美的许多国家,二战后诞生的婴儿潮一代,曾借着经济上行的东风,在过去的半个世纪积累了巨量的财富。
粗略统计下来,约有70万、80万亿美元之多。
而随着这一代人相继老去离世,他们的财富便大多根据血缘,悉数交付给如今尚且年轻的Y世代或Z世代们。
然而,虽然上一辈的存款早晚会出现在自己的账户里,但有些老外却早已急不可待,企图“人为加速”自己获取遗产的速度——
哪怕,这会让他们的父母在人生的最后岁月里穷困潦倒,甚至提前离开人世。
继承遗产,年轻人等不及了
几年前,澳大利亚昆士兰一名叫莎伦·杨的55岁的女性,被指控欺诈性地榨取自己80岁老母亲的养老储蓄。
莎伦不仅擅自使用其为母亲所设立的20万美元的信托基金,还将母亲的一处房产擅自出售,并用所得款项为自己偿还债务,在澳洲的其他地方购置新房。
至于母亲本人,则被莎伦不由分说扔进了养老院,不再提供任何生活和医疗方面的经济支持,让老太太自生自灭。
无独有偶,在《卫报》的一篇报道里,一名同样来自澳大利亚的女性也向记者哭诉:
自己的哥哥不但一直在偷偷领取本该属于二人母亲的护理津贴和福利,还通过伪造签名更改了母亲的遗嘱。
之后,该女性的哥哥便把骗到的钱用在了赌博和酗酒上,并有意两个星期不给自己的母亲服药,让其处于严重的生理不适状态,随时都有死亡的风险。
在父母尚未离世的情况下,用一些并不合规的手段来提前使用或继承他们的遗产,这在相关报道中有个专有名词,即:
无耐心继承(Inheritance Impatience)。
而这一行为,在今天的澳大利亚不但不罕见,甚至俨然有发展成社会问题的趋势。
根据雅虎财经去年的一份报道,竟有4成的澳大利亚年轻人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们更愿意在父母尚未离世前,就提前继承他们的遗产。
这种观念如此普及,以至于该国一家名叫StrangeLove的饮料公司直接将其写进了自家的广告片里,让一名Z世代的年轻人说出:
“我在等我爸妈去世,这样我才能(用他们的遗产)买得起房子。”
广告最后当然是被投诉下架了。但根据2021年澳大利亚的一份政府报告——
在该国65岁以上的老年人群体中,至少有将近10%遭受过心理或经济层面的虐待,而维多利亚州和西澳州的老年权利组织接到求助电话的数量,也是长年呈上升趋势。
正如该国议员马斯卡雷尼亚斯女士在采访中所言,这种“无耐心继承”的行为遍及各个阶层,与家庭的经济状况、两代人的年龄以及教育和文化背景都没有强关联:
“这不仅仅是一个财务问题,这是根深蒂固的年龄歧视的表现。
“人们错误地认为,一旦一个人变老,他们的金钱和资产就成了可有可无的猎物。”
而子女“狩猎”上一辈的方法,要么就是“杀鸡取卵”,用强迫或不对等的手段,强行从父母手中抢过他们一辈子的积蓄——
不知情的老人被诱骗签下持久授权书(EPA),将自己资产的处置权,稀里糊涂地转移给了“等不及的子女”;
要么就是“遗产保全”,也就是子女连哄带骗,甚至用“不能见孙子辈”等手段进行威胁,限制上一辈对养老金的使用,以便在他们离世后能够获得最大的经济利益。
而一旦被盯上了养老钱,甚至遭受到经济和心理层面的虐待,许多澳大利亚的老人也并不会选择走法律途径。
新南威尔士州一名专门做老年人虐待法律工作的律师就发现,自己那些被子女夺走毕生积蓄的老年客户,经常一见到她就表示:
“我不需要见律师,我的家人总会为我做正确的事情。”
这与其说是上岁数的人糊涂,不如说是对他们而言,应付“无耐心继承”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过大了。
彭博社的一期播客就讲了一个令人伤感的案例:
一名70岁的澳大利亚老太太,把自己退休的存款都给了自己的一名家庭成员,让她为自己建一栋养老房。
结果这人辜负了血缘的信任,卷走了老太太的积蓄,让她攒了一辈子钱,到老却陷入了无家可归的状态。
无奈之下,老太太只好走法律途径,最终靠强制命令拿回了大部分钱,但她也因此与家庭成员关系彻底破裂,陷入到了长期抑郁当中,不得不接受心理咨询。
即便保住了大半辈子积蓄,却保不住多年的亲情与信任,对于风烛残年的一代人而言,这样的结局显然难以接受。
可说到底,这似乎还是要归咎于澳大利亚年青一代对于继承的急迫——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再多等几年,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用体面和不撕破脸的方式,去拿到那份早晚会属于他们的财富?
答案可能是因为,两代人之间的财富鸿沟,实在是太深了。
时代造成的错配
许多国家都存在着一代能“吃满”时代红利的幸运儿,而在澳大利亚,他们便是“婴儿潮一代”以及比他们更早的“沉默一代“。
这些人成长于二战后的百废待兴,经历了澳大利亚自上世纪80年代所开始的资产繁荣周期:
通胀持续走低,股市持续向上,房产价格更是稳步走高——仅悉尼一城,过去20年的房价普遍飙升了150%到200%。
借用彭博社那期播客里的话:
那是一个你就算经历数次人生的起伏,依然能在退休前攒下一笔不菲养老钱的年代。
今天,澳大利亚的退休储蓄总额已经高达4.3万亿澳元,这笔巨款,再加上大量该国老人手头所持有的房产,便创造了一个相当有钱但却没处花的阶层——
因衰老而造成的低欲望,让不少老人的开销都被局限在了护理等小部分领域,打不开消费的口子。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澳大利亚年青一代所面临的困境:
繁荣的周期已经结束,投资标的的增值暂时告一段落。
而其留下的,则是一套套均价突破150万澳元、已经让工薪阶层高不可攀的房子,以及从疫情后便平均每年以3%增加的通胀率。
老一辈的生活有多容易,年轻一辈的生活就有多难,而这,就让那万亿澳元的养老资产,形成了所谓的“堰塞湖效应”:
能花钱的人没有钱,有钱的人又不想花。
当然,作为有着“父母银行(Bank of Mum and Dad)”文化的国家,掏上一辈的钱包为下一辈买房,在澳大利亚倒也不算是新鲜事儿:
在金融网站mozo公开的数据里,该国75%的父母会同意无偿给孩子交买房的首付款,三分之一的父母会在子女购房时产生情感压力,甚至还有3%的父母为了给孩子赚钱而推迟了自己的退休计划。
然而,并不是所有家庭在处理财富上,都能始终保持和谐,尤其是这笔钱还相当多的时候。
据财富管理公司 JBWere 的粗略估计,今天的澳大利亚人在55岁时平均能继承到一笔70万澳元左右的遗产。
而在不少案例里,年轻人都是在帮不擅长互联网的老一辈操纵网银账户时,才意外得知了这笔他们当下迫切需要的钱款。
“无耐心继承”的心态便随即产生。
用澳大利亚国家老年人协会的负责人克里斯·格莱斯的描述,就是一种“粗暴的权利意识”——
从意识到两代人资产与消费错配的那一刻起:
“年轻人就觉得这笔钱最好为自己使用,因为这是上一代欠他们的。”
而这样的情况,不仅限于澳大利亚,而是广泛存在于今天欧美的各个国家中。
在美国,婴儿潮一代的财富占全国总财富的51.8%,该国老年人因财务剥削所造成的损失每年高达283亿美元,
在英国,未来30年将要传承的资金量高达5.5万亿英镑。以至于过去三年间,平均每位老人手中因诈骗、提前继承等造成的财富流失多达8.5万英镑;
当对老人的财务剥削开始变得泛化,有人走向极端。
就在上个月,美国密苏里州一名39岁的男子还因急于继承遗产,用园艺工具将自己65岁的老母亲打死。而在行凶之前,该男子已经多次要求母亲赶快执行信托,将财富转移到自己的名下。
20世纪下半叶,欧美各国的老一辈跟随螺旋上行的时代的赚取了大量的财富,以至于在他们步入银发后,催生出了一大批围绕其养老金的诈骗活动:
彩票中奖诈骗,情感通信诈骗,谎称集资修路诈骗,以修缮花园为名上门诈骗,假冒国税局或宽带运营商进行诈骗.......
而当时间向前推移,老一辈所面对的最大议题从衰老转向了死亡,盯上他们存款的人,也便开始从外部逐渐转移到了内部——
以“无耐心继承”为代表,年轻人对遗产的渴求正变得越来越迫切,甚至不惜将金钱置于亲情之上。
这样巧取豪夺老年人资产,甚至被戏谑为“爆金币”的行为固然有个人在道德层面的问题,但其背后更广泛的群体性诘问,或许还与因代际差异而造成的财富错配有关:
钱,到底如何,才能正常地流动到更需要的人群手中?
这不仅是一个家族遗产交接的问题,也是一个时代如何传承的问题。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凤凰周刊”(ID:phoenixweekly),作者:凯斯,编辑:闫如意,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