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一方天地，而非只做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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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当AI能一秒生成合格界面，产品的护城河在哪？答案可能很简单：感觉。文章来自编译。

故事要从源头说起：一个午夜时分，我正对着 Gmail，从惨白的屏幕前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夜色深沉却不失开阔，几缕薄云飘过树梢，那种深邃感会让你意识到，玻璃之外另有天地，空气依然在流动。相比之下，我屏幕上的收件箱却像一间实验室：白色的方块，刺眼的光线，一排排的格子，冰冷而毫无生气。

我们正在开发一款名为 Cora 的 AI 邮件助手。我们希望它能更多地呈现我窗外的景象，而不是屏幕上那片惨白的光：我想让音乐充满窗外的生气。带着这个想法，我跑到 Midjourney 上进行创作：天空、油画的质感、柔和的景深——这些细节共同营造出一个让人愿意停留的空间。

作者用Midjourney 生成的油画图像

我们生成的第一批图像在 Figma 中看起来堪称完美：细节丰富、充满印象派笔触的油画，全部是 4K 画质。但在实际产品中，效果却一塌糊涂。用户的邮件越多，他们的 Cora Brief 页面就越长，背景图也随之被拉伸变形，布满像素颗粒。我们需要 8k 甚至 10k 像素的分辨率才能保持画面的完整性。每一次图像迭代，文件都变得越来越大。我们生成的图片高度甚至超过了 18k 像素，页面加载时间长得仿佛需要一个世纪。

从工程角度来看，这完全不合理。当页面高度无法预测时，你不会用一张巨大的图片做背景，因为如果每个用户看到的都是图片的不同部分，你就无法保证一致的体验。我们的方法也违背了产品设计的其他“最佳实践”：当扁平的纯色背景可以瞬间加载时，你不会去添加纹理；当软件需要适配各种网速时，你不会选择油画而不是纯色背景。

但我们要开发的，不只是一款软件，更是一方天地。

我们习惯于将线上场所称为“空间”——比如 Slack 的频道是“房间”，推特是“公共广场”——但我们只是嘴巴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如此看待它们，更遑论以此为理念去设计了。哪怕是像 Gmail 这样我们不叫做“空间”的应用，有时候也是我们每天要呆上数小时的房间。但这些地方大部分给人感觉更像荧光灯下的会议室。实用吗？是。但你愿意待在那儿吗？不见得。

我们最终解决了天空油画背景的工程难题。更重要的是，我们有所发现：艺术指导就是产品架构。它让权衡取舍变得更加清晰，保持体验的连贯性，并在 AI 几秒钟就能生成平庸之作的世界里，给了人们一个选择你的产品的理由。

同质化的引力

打开任何一个设计作品展示网站——Dribbble、Behance，或是任何设计师展示其最佳作品的地方——然后眯起眼睛看。仪表盘设计大同小异：圆角、中性灰、整齐排列的卡片。落地页也遵循着同一种节奏：左边是主标题，右边是图片，下方是三个功能点。我们对某种设计风格已经驾轻就熟，而这种风格又如此高效，以至于最终的结果就是整个网络世界的设计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这么做自有其道理：风格指南为团队提供了共同规则。设计系统将这些规则转化为可复用的模式。像 Tailwind 这样的实用工具框架则让这些模式能够通过代码快速交付。每一步都提升了易用性和可靠性，但同时也收窄了表达的范围。当团队都使用相同的组件、应用相同的间距规范、遵循相同的无障碍设计指南（理应如此）时，差异化就成了一场与默认设置的刻意抗争。

现在，再把 AI 加进来。让模型“设计一个 SaaS 仪表盘”，它会返回一个标准化的平庸设计：侧边栏导航、指标卡片、数据表格。合格，实用，但毫无记忆点。随着 AI 构建的界面成为未来的训练数据，这种效应会不断叠加。同质化的趋势会愈演愈烈。整个web世界正加速奔向一个过度优化、毫无生气的模板。

当同质化变得毫无成本时，差异化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如果两款产品解决问题的能力不相上下，人们会选择那个用起来感觉更好的——那个能引起共鸣的语调，那个令人愉悦的设计，那个感觉更轻盈或更专注的体验。想想用 Word 和 Google Docs 写作的区别：两者都能让你起草这篇文章，但 Docs 凭借无数个细微的优点胜出——更简洁的界面、更快的响应速度、更少的干扰元素。这些细微的差异累积起来，就构成了优势。

这就是艺术指导的作用所在。艺术指导定义了感觉——并在项目经历技术决策、冲刺迭代和性能优化的过程中守护这种感觉。平面设计解决的是单个素材层面的问题——比如一个标志或版式；产品设计解决的是交互层面的问题；而艺术指导则要高出一个层次。它塑造整体的外观、感觉和氛围，从而让每一个视觉选择都传传递出相同的理念。它是视觉上的北极星——一种能将独立的素材和交互融合成一个连贯整体的情绪、基调和叙事。

设计关乎的是你创造了什么。而艺术指导关心的是这一切如何融为一体——并最终，带给人们怎样的感受。

让房间变得宜居

当我们决定为 Cora 采用天空油画背景时，便引发了一连串的技术要求。这些油画必须在任何页面高度下都能保持其完整性——需要 8k 到 10k 的分辨率，而不是 4k。（请注意，我们这里说的是图像素材，而非显示标准——标准高清是 1920 x 1080 像素。）文件大小急剧膨胀。每一封新邮件都拉伸着这块“画布”。加载时间从毫秒变成了秒。

面对这些要求，我们本可以说：“改用渐变色吧。” 或者干脆——用纯白色。但渐变色会让你想打开收件箱吗？纯白的背景能给你带来那种“把室外空气带入应用”的感觉吗？

先开发功能，再在上面“撒”上一些设计作为点缀，这种做法很有诱惑力。但当你从一开始就拥有一个视觉上的北极星时，你的做法会截然相反。

我们花了好几周时间去解决那些在纯白背景下根本不会存在的问题。我们传输的数据量比标准的邮件客户端要多。我们的工程师学会了如何解决压缩问题，而不是忙于交付新功能。这种取舍是值得的：这种质感给了人们一个选择我们产品的理由，而这种限制反过来也提升了产品的性能。Cora 加载速度快，在任何设备上都能流畅运行，用户告诉我们，他们更愿意打开 Cora，而不是 Gmail。

交付的是一种氛围

在开发 Cora 并见证 Every 的美学风格不断演变的几个月里，一些原则逐渐浮出水面。它们不完全是规则——更像是引力，将每一个决定都拉向特定的方向。

定义感觉（而非功能）

大多数邮件工具都以功能为主导。其默认的结果就是一份永无止境的清单——一排排信息在冰冷的荧光灯下堆积如山。比方说，Gmail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别人写给你的待办事项列表。它不断给你施加压力，却不给你多少掌控感或解脱感。

我们的起点则不同：我们会问，使用它应该是什么感觉。对于 Cora 来说，答案是“一股清新的空气”——从医院般惨白灯光下的冰冷感中解脱出来。明确了这种最终感觉，就为你指明了北极星，剩下的工作就是将其转化为色彩、字体、节奏和空间。

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我从电影、建筑、时尚甚至游戏中汲取灵感——而不仅仅是参考其他 SaaS 应用。然后，我测试的是感觉，而不是偏好：这让你有什么感觉？用户的回答会告诉你，创意方向是否达到了预期。一旦基调确定，每一个选择都必须追溯回这个基调。这就是保持氛围一致性和完整性的方法。

产品对比

在游戏《超级马里奥兄弟》里，有一种花，你吃了它就能获得向敌人发射火球的能力。你关心的不是花本身，而是吃了花之后变成的那个自己：一个能扔火球的人。软件也是同理。人们购买的不仅仅是一个工具，他们购买的是它所带来的转变——变得更平静、更聪明、更有灵感、更有掌控力。这一承诺必须体现在文案、视觉、流程等方方面面。

赋予互联网质感

大多数数字产品都是扁平的。它们为效率而优化，但代价是它们都变得千篇一律。看久了，就像盯着一面白墙——你的目光会不自觉地滑走。

我希望 Cora 感觉与众不同，更像一件手工艺品。所以我倾向于使用油画质感。这些质感本身作用不大，但一旦我们将一整幅油画作为应用背景，并将这种画布的颗粒质感延伸到各个界面上，整个产品的调性都改变了。它不再是一个你匆匆点过的屏幕，而突然变得更像一件你在博物馆里会驻足欣赏的展品。

在我们的案例里，质感不仅限于视觉层面。我们也为产品本身赋予了质感——我们给产品的特定地方增加“摩擦”。比方说，我们一次只呈现几封邮件，这在技术上让处理收件箱变得“更难”了。但这反而增强了一种平静和从容的感觉。而正是这种心境，才真正帮助人们处理完他们的邮件。

每一个界面都是产品

氛围只有在保持一致时才能奏效。如果情绪基调在不同屏幕间切换，你就会注意到其中的割裂感——那种魔力也就随之消失了。所以从落地页到应用本身，再到标志和社交分享卡片，我努力在任何地方都保持同样的调性。

把它想象成一栋建筑：产品设计负责铺设墙壁、地基和动线，而艺术指导则决定这些房间给人的感觉是温暖还是冰冷，是鼓舞人心还是令人压抑。这两个层面都属于建筑学。它们共同塑造了身处其间的体验。走廊感觉狭窄，或是大堂感觉开阔——这些既是设计决策，也是艺术指导的选择。

而且，这很少是某位“艺术总监”一个人的工作。大多数组织会将这份责任分散给产品经理、设计师，甚至首席执行官——任何对产品的外观和感觉有决策权的人。危险在于，当许多细小的决定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发展时，产品就会失去一致性。这就是为什么氛围需要一个专属的守护者：无论这个人的头衔是“艺术总监”、“创意总监”还是“平面设计师”，都需要有人在从头脑风暴、产品发布到客户支持的整个过程中，守护这个愿景。没有这个人，产品就会变成一个由各种良好意图拼凑而成的杂烩，而不是一个有凝聚力的地方。

让互联网变得更美

如今，软件即内容。AI 可以在几秒钟内生成一个合格的界面。组件已经商品化，模式可以免费获取。最稳固的立足点，是去关注机器无法做到的事：一个地方给人的感觉。但仅仅把它做得“漂亮”是不够的。你必须清晰地阐述质感——油画般的、柔和的景深、呼吸般的动效——并将其转化为规则。工具在变，但对氛围的需求没有变。现在，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

用户接触的每一个界面，都应该感觉像一个他们自己选择停留的地方。每一个房间，都应有其独特的光影质感。每一次互动，都应提醒他们：这是由人类为人类创造的。

互联网不必看起来像一个办公园区。我们可以增添质感，可以创造深度，可以打造值得留恋的地方。

让互联网变得更美。这是指导原则。其他的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译者：bo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