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对话:国产替代下半场:从单点突破到全链条渗透的路径与挑战|2025年36氪产业未来大会
9月10日,由36氪主办的2025年36氪产业未来大会在中国厦门盛大启幕。本次大会重磅携手商务部主办的“中国国际投资贸易洽谈会”,以“精耕时代,潮涌嘉禾”为核心主题,倾力打造一场兼具国家高度、产业深度与市场热度的高规格、高价值、高影响力产业盛典。
大会紧密锚定国家战略导向与产业发展前沿,聚焦人工智能、低空经济、先进制造、新能源、大消费五大核心赛道,汇聚行业顶尖力量共商发展路径、擘画产业未来。在为期两天的议程中,大会以“产业协作链条”为逻辑主线,重点聚焦“政、资、产”三方协同机制,深入探讨如何打破壁垒、整合资源,精准破解产业发展中的痛点堵点与瓶颈制约。
36氪在产业未来大会策划了一场“医疗、医药科技创新及产业趋势”的圆桌对话,龙鼎投资合伙人赵聪,华映资本管理合伙人章高男,顺创产投管理合伙人杨阳,合创资本管理合伙人唐祖佳,盛宇投资管理合伙人梁峰参与讨论。
以下为圆桌内容,经36氪整理编辑:
赵聪:首先感谢主办方的邀请,也很荣幸能够跟四位非常资深的嘉宾一起开展相关的讨论。我先做个简单的介绍,我是来自龙鼎投资的赵聪,龙鼎投资是一家长期深耕精耕半导体全产业链,逐步延伸到新能源、汽车电子和工业软件领域的投资机构,我们机构核心的打法就是产业非常聚焦,同时我们会非常关注产业的协同,所以我们大部分投资标的和已投的项目是可以形成深度的协同。另外最近已经公告,我们公司在收购一家上市公司,进一步加强整个机构的产融双轨驱动的能力。接下来就请各位嘉宾也做一下包括自己和相关机构的介绍?
章高男:大家好,我是华映资本章高男,华映从08年成立到现在是一只老牌VC机构,我们从最初的数字内容到消费到科技逐步转型升级,目前是相对比较综合的基金,主要方向包括科技和消费升级,过去管理规模差不多120亿,我个人主要从事科技领域相关投资。
杨阳:大家好,我是来自顺创产投的杨阳。顺创产投是北京市顺义区的一家全资国企。顺创产投是2023年成立的,主要的投向就是践行顺义区的五大主导产业,新能源智能汽车、航空航天、医药健康、第三代半导体、智能装备。我们主要投资标的集中在高智能装备、高端制造的领域。同时是要有一定的顺义区落地的相关要求,如果有相关合作的机会,希望大家能够多推荐,谢谢。
唐祖佳:大家好,我是来自合创资本的唐祖佳。我简单介绍一下合创资本的三个标签:1、专注早期硬科技投资,我们从2012年开始专注在硬科技早期投资,投资方向聚焦在电子信息和生物信息。随着信息化、数字化到智能化的技术演进过程,人类正在创造出一个和现实物理世界映射和交互的数字智能世界来,我们的投资也主要围绕着这个主题。2、活跃性稳定,合创每年的投资出手频次相对稳定,没有受金融环境影响太大,基本上每年投资十几到二十几个标的,24年也投了二十多个标的,今年目前为止超过10个标的。3、我们比较注重周期对投资的影响,这里包括外部环境的经济周期、金融周期,产业周期,技术成熟度周期和企业自身的成长周期。我们通过研究周期之间的影响关系,希望能够帮助我们的投资人最大可能提高资金效率。
梁峰:大家好,我是来自盛宇投资的梁峰。盛宇投资是一家深具产业背景的投资机构。自成立二十多年以来,持续专注于硬科技的投资,主要是深耕于半导体、机器人、商业航天以及创新医疗器械四大赛道。我们一直践行以“重度垂直”的打法进行投资的理念。所谓“重度”就是深耕产业、置身事内,以产业合伙人的心态和定位来服务和陪跑优秀创业企业,以VC孵化科技创新,以并购来推动产业整合。所谓“垂直”就是我们不是从单点上筛选和判断项目,而是从产业链的视角梳理高价值节点和高成长企业,同时更关注的是围绕产业链链主企业去思考企业之间的能力对接、资源整合和化学反应,以助力整个产业链的迭代和发展。谢谢大家。
赵聪:感谢各位嘉宾的介绍。接下来我们言归正传,今天的这个主题是国产替代的下半场。首先我想请各位嘉宾帮助大家回顾一下国产替代上半场的成果。每位嘉宾大概举一个例子或者一个具体数据。大家跟踪过的或者关注的领域,在近一两年在国产替代方面大概的进展情况,从章总开始。
章高男:举一个例子的话,我们正在跟踪的 “新凯来” 就是一个最典型的国产替代经典案例。所谓国产替代重点是在高精尖领域特别是半导体高端制程的被卡脖子领域。新凯来的成立就是为了突破半导体高端制造的瓶颈,以几乎百分百国产供应链要求来攻坚7纳米以下的几乎全栈的高端半导体生产设备群。这是全产业链国家级的高端设备突破的典型案例。我觉得它是我们国产替代特别是半导体产业国产替代最具太表性的产业缩影和示范。谢谢。
赵聪:明白,半导体在贸易战的助力下,确实是很典型的领域,这两年大家可以看到,各个维度的自给率是有显著提升的。下面请杨总给大家做一个分享。
杨阳:其实我跟章总说的类似,实际上我觉得今年上半年国产替代最火的就是从二级市场已经有体现。寒王寒武纪已经是代表了现在国产替代今年比较明确显现现象。实际上从我们在跟企业了解的过程中,现在虽然在推理的过程中,比如升腾、摩尔线程的S系列已经具备了推理的一些能力。包括一些50、500亿左右参数模型的计算能力。但是实际上在更多以万亿级模型的计算上,还有待提升。同时我们的国产算力卡,实际上在能效比上还是有一定欠缺,还有待提升的空间。比如H100,可能我能用一度电能完成的事情,寒武纪可能要1.5到2度电的消耗。我希望未来能够看到国产算力卡更多提升和进步。谢谢。
赵聪:现在感觉二级市场很多指标会有放大效应。所以顺着杨总的话题,您感觉寒王二级市场目前的估值按您的理解是在合理范围内吗?
杨阳:实际上我应该在2018年、2019年的时候就买了寒王。那个时候买寒王的原因,我觉得人工智能是未来会很确定的事情。从GPU来说也是非常确定的行业。当时国内选择寒王,国外选择了英伟达。但是实际上寒王我没有拿到。现在为什么?因为寒王持续的在亏钱,持续的亏钱到现在状态下,可能今年的发了一季度报以后,它才开始有PE值。实际上现在几千亿倍的PE我们说的高估,那一定是有点高估。但是回到我们现在论坛主题上,现在是国产替代,中国有更多的资金投入,必然是要国产替代。它是大规模的设备更新,其实就是要国产替代的方向。所以说我觉得从情绪上,从国家的政策支持上,我觉得相关的类型价格就是它现在的价格。因为我始终觉得产品的定价只取决于想买他人认为的价值,而不是不想买他人的价值。
赵聪: 我理解杨总实际上认为价格是真金白银投票投出来的,所以从行业角度来说,适度合理的泡沫其实是需要的、对行业其实是有利的。请合创的唐总给大家举例。
唐祖佳:从我的观察来看,国产替代现在的确已经进入到深水区,新的公司和产品几乎没有单纯的国产替代了,我昨天刚好与一个企业交流他们最新的产品进展,他们的产品规划,都是先针对增量市场设计一个全新架构的产品,一般会在这个产品销售和市场地位稳定下来,才考虑设计一款Pin2Pin的产品去替代存量市场的外国竞品,可以说大家在国产替代的思路上已经已经和过去有很大的区别了。
另外就是刚才大家讲了,算力和半导体制造都是最近几年国产替代的共同焦点,上半场竞争也已经进展到一定阶段了,不管是从股价市值,还是从实际表现出来的性能来讲,在算力领域单卡算力差距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所以我们这两年关注更多的还是通信和存储的进展。因为算力集群是计算、通信和存储集合的产品,相对算力而言,国产产品目前在通信和存储上的差距更大,尤其是通信,虽然华为有384,但是也是以910为算力基础来构架的,鉴于910并不是GPU架构,384对其他大量国产GPU产品的融合效率还是不够理想的。英伟达最近几年的速度和效率提升很大比例是依赖通信能力的提升。从我们的角度来讲,我们现在也比较专注在通信上。
所以我们今年在通信领域出手比较多,里面有协议层替代NV link和NV switch的公司,有物理层的有源高速铜缆通信,也有LPO、CPO方案的光产品。随着技术的发展,中国的国产产品得到了更多的应用侧支持和培育,在一些细分领域可以说已经明显超越了传统欧美的产品表现。
赵聪:谢谢唐总的分享,也让我们看到合创一些前瞻性的布局。所以这个事情也让我刚好想到,就是大家在讲英伟达能够撑起这样一个万亿帝国,关键一步是在于他当年收了Mellanox,解决了通信能力的补充。下面有请梁总。
梁峰:我分享几组数据,从这些数据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半导体产业国产化进程的进展和挑战。从一定意义上说,中国半导体产业的全面国产化进程肇始于2018年的“中兴事件”;从整体来看,国产化率从2018年的10%提高到2024年的24%,预计今年整体国产化率能够达到26%左右;而在不同的半导体细分领域当中,也呈现不同的国产替代率的提升。比如存储行业,2018年国产化率几乎为零,DRAM在24年提升到18%的替代率,今年预计等够达到23%;而对于半导体设备来讲,国产化率从2018的4%提升到了2024年的13%左右,预计今年可以突破20%的替代率;也就是说,无论是整体而论还是细分领域的替代率都是在逐渐提升,而且是在不同的领域都出现了快速提升的态势。这是问题的一面。
另外一面是什么呢?国产替代在整体上已经取得了全面性和实质性进展,但替代率还很低,尤其是在关键领域,像CPU是从2018年的0%到2024年的10%,很多核心装备和高端芯片当中,仍然是海外处于主导和垄断地位。比如在大家近期重点关注的AI领域,算力芯片有华为昇腾产品以及海光、寒武纪等产品,但在高速数据传输层面,我们可以对标英伟达CX系列的高带宽智能网卡芯片等还没有进入规模化量产阶段。
总的来看,中国半导体产业的国产替代进程确实进入深水区的下半场,容易做的事情大多已经完成,剩下来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也就是很多核心技术还需要突破,很多关键性领域还需要突破。但是还是那句话,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赵聪:谢谢梁总,给大家分享了比较深入、定量的参考。所以我们看到,上半场是替代的口子撕开了,从行业发展的趋势来说,但凡撕开了口子之后,替代率一定会越来越高,这个路径是不可逆转的。虽然下半场的路径还很长。但其实从另一个维度来看,说明我们的潜在市场空间还是巨大的,这也是大家做投资下一步的机遇。
接下来我们会逐个提问。首先我想让章总给大家分享一下,章总也是资深的技术出身,逐渐转投资。我们可以看到,硬科技投资实际上非常考量投资人的技术判断力,因为整个行业在不断迭代发展,技术路线也在不断的演进,整个过程中有种种变化,想请章总帮忙分享一下,作为投资人有怎样的方法可以让自己不断的保持先进的技术判断力,防止在一些早期项目上看走眼?
章高男:判断技术的趋势和成功要素的确很难,对投资人是巨大挑战。我个人觉得可以从几个方面提高:第一是加强跨学科学习能力的培养,一定不要局限于我就是学某个专业的,我本科自控,研究生学系统工程(必须跨两个学科),博士自己转了通信行业。我既做过大量软件开发,也做硬件设计和工厂质量管理,还做过互联网大数据项目,本身就是跨学科教育的产物。跨学科的学习和知识的融会贯通对投资人非常重要,这是做好科技投资最基础的前提和要求。如何做到跨学科学习能力?首先自己要敢于去跨界学习,敢于打破边界。另外很多跨界学习最终都归结于数学基础和能力。大模型主流是Transformer框架,Transformer 核心是深度学习,深度学习的基础是神经网络,神经网络其实主要就是矩阵运算和概率,你把线性代数和概率论学好了,深入理解和想象大模型的能力边界就比别人深刻的多。所以还是要有敢于花时间建立一定的数学基础,这样跨学科学习能力会大大提高。
第二,学习能力再强,还是要敬畏不同领域的专业门槛。要积极向产业和学术界领域的真正专家请教求真,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但请注意必须是批判的请教。因为不是专家就能做好投资的,通常就我个人感觉可能更多可以向他请教技术难点,客观挑战,产业结构形状等客观事实的信息。因为他们更有经验,更准确。但是对于趋势的预测必须自己分析,他们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业内专家通常都会对未来创新更悲观些,他们的悲观恰恰挡住了很多投资对不确定性机会的把握。所以这个平衡是要靠自己把握的。
第三个,也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作为一个投资人,要有非常高的系统思维的能力。任何项目都不是完美的,各有优劣点。所谓的系统思维能力,就是能在大量不同维度,看似杂乱无章的信息中思考出真正底层的因果逻辑,抽象出事务的本质,做出正确预测。同样一个客观事实,不同的人会得出完全不同的主观结论。我觉得一个投资人的系统思维能力决定了一个投资人的优秀程度的上限。这个系统思维能力的培养及需要天赋也需要大量的后天努力。 首先要有相对优于常人的思维抽象的天赋,同时需要大量观察和学习积攒实践经验,我认为系统思维能力这一点是最本质的。
第四个,是投资中条款的技术手段,当你面临技术挑战性特别强的一些项目,不确定性太高,可能你的条款协议要做一些针对性的保护,比方阶段性目标的完成、打款节奏跟财务的相关特殊绑定等等,我觉得这是一个术不是本质,但是对降低项目风险多少有帮组,谢谢。
赵聪:章总分享了很多,其实我理解还是很有难度的事情,自身要有一定的知识和思维框架的基础,同时要持续的不断学习。所以感觉投资其实也是苦力活。另外还想再让张总帮忙分享一个关于投资策略方面的观点。实际上我们看科技类的项目,有时候看到一些前瞻性的技术会比较兴奋,这可能是一类项目,但是可能市场变现还需要周期。另外一些项目,市场相对比较成熟,有比较大的蛋糕,但是可能相对来说竞争也会比较卷。所以这块回到我们华映的投资组合上,权重上是怎样的策略?
章高男:华映最大的特点是一个开放式组织,我自己有非常成熟的稳定的方法论。但我并不追求我的方法论成为华映的标准。就您刚才举出的两类项目,其实我们两类项目都投,我自己的方法论属于第一类,不确定性高,但是玩家很少,赌没有形成共识的未来趋势。 我的方法论很多人都知道也是多年坚持的,第一我只看增量市场,目前不是主流但我觉得未来有很大机会的市场。第二个,项目有极高的壁垒很难做成功,我不希望它有大量的竞品,所以我几乎百分之百的项目,它的竞品不超过六七家、七八家,有几十家竞品的项目我都放弃了。因为有几十家上百家选出最好的,我没有这个能力,但并不是说这个市场不好,有很多家正说明这是超大市场。第三个,我只投头部前三。这三个要全部符合才能形成逻辑闭环。我这种方法论有很大局限性,很多优质项目不符合我这种方法论,但对我来说符合我的逻辑的一定是好项目,这就够了我只要抓住这一小部分就可以满足。
我们公司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方法论,您说的第二类项目我们也铺捉到很多大白马项目,每个人方法不同侧重点也不同,在机器人和低空经济中竞争广泛也是超大市场,我们的布局也很杂实,有很多成名企业。
赵聪:工程师出身讲话比较严谨。但我其实特别认同章总的逻辑,投资工作不同人有不同的打法,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是重要的是投资人自身要形成闭环的体系,把自己的打法不断迭代成熟,这样才能成为可复制的投资能力,才能保持比较稳健的收益。
接下来到杨总这边,因为顺创,我理解是一个国资背景的平台,所以大家实际上可能也承担了一定的国家战略需求任务,所以我想了解一下,就是我们判断一个标的企业是不是能够真正的实现国产替代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些更深入判断逻辑。比如看他的技术能力,还是市场定位,还是看重创始人的情怀,或者坚持能力,请杨总给大家分享一下。
杨阳:首先因为我们是政府的投资机构,我们国家的战略需求肯定是放在比较重要的位置上。但是我觉得也不是会很影响基金为LP基金负责任的关键点。为什么?因为很多我们在一级的市场中,或者哪怕二级市场中,国家的战略需求是对项目未来成长很重要的促进的指标。如果国家战略对这个项目有需求,这个项目反而更容易获得资金的关注,获得订单或者市场。这是我们项目的核心优势。
其次,我们关注的东西,技术、市场、包括创始人的一些格局、情怀这些东西,我们都会有一定的关注。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更关注的点是创始团队的能力,您说的技术市场,他对这些的了解是什么样,经过这些了解,他们对把企业定位到什么位置上,他这个定位是否是真的是能够长成现在行业产业链里需要的关键的公司或者企业,或者是为他上下游客户服务关键的核心点。这个可能是我们更关注的点。
所以回过来说,我们更关注的就是创始人本身的能力。他的能力、技术、市场了解、工程化能力的了解,包括对治理的了解,这些可能都很重要。加在一起,这些是我们关注的点。实际上当前的市场技术,我相信好的团队能找到好的市场和技术,会把我说服。如果真的说服不了我,那我就不能认可是一个好的团队,或者是一个好的创始人。
赵聪:理解。所以其实还是综合多维度的最终的权衡判断。还想请教杨总一个问题,现在大部分的GP可能也都面临,因为大家其实都会拿一些政府的钱,所以可能会考虑财务回报与政府落地需求的平衡。像顺创,我理解可能你会响应一些国家的战略需求,但毕竟是基金,也有财务回报的需求。所以针对这块的平衡,有什么思路经验可以分享的。
杨阳:我的理解这聊的是Portfolio,因为国家战略需求很多的项目更多的是偏早期的项目,其实风险会非常的高。这种情况下,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更关注一些创始人的情况。当然这个不可避免,因为是个概率的问题,不可避免会有很多的损失。在这基础上我需要很多压舱石为基金做垫底。这个压舱石的话,我们政府机构,因为实际上我们是作为一个顺义区的企业,顺义区的企业在顺义区,我们自己也叫产投。对我们投的项目是有一定的政策,或者是一些场景上的赋能。这些赋能,拿到市场上跟大家很关注很认可的标的的一些相对合理或者相对低估的一定的价值。这个时候我们在进去的时候,它也会给我们的基金做相对合理的压舱石的状态,使得我们最后基金整体的收益不会因为前期投了很多投早投小的项目,有很多风险,最后影响整个基金的情况,这个也不会。因为实际上我们国企也是要有国企资金保值增值的担当或者需求的。
赵聪: 谢谢杨总。现在到唐总这边,我知道因为合创是非常资深ICT背景的机构。但刚听您介绍,我们其实在医疗健康领域也有比较深的布局。所以这块关于交叉领域我想请唐总给大家分享一下。记得当年我们在16年认识的时候,那时候AI热的那波,大家就会做一些AI诊疗的方向,像近期AI大模型起来之后,对于AI药物研发大家又会有一些比较高的预期。请唐总分享一下您的观点,对于这波AI大模型起来之后,国内的这些医药企业是不是有可能在这个机遇中形成弯道或者是加速超车的机会,您怎么看?
唐祖佳:AI的发展对各行各业的创新都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它不仅仅带动了自身产业的发展,更是一个全行业的创新加速器。
在医疗行业我们始终都有弯道超车的机会,但是对于AI带来的变化来说,可以说是风险和机遇并存的,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讲,对中国企业来讲可能风险还更大。
为什么这么讲呢?人工智能发展的核心要素是模型、算力和数据。我们先不考虑算力上目前我们的相对弱势,只讨论模型和数据。
在模型层面,现在AI for science的模型还远远没有收敛,科研模型不是单纯的NLP自然语言处理问题,也不仅仅是文字输入的问题,它是多模态的输入和多模态的输出。就拿大家比较熟悉的解决蛋白质折叠问题,做结构预测最好的模型AlphaFold来说,最新一代是Pairformer和扩散模型的混合模型。在AI for science的大模型架构里,比较常见的是用图神经网络来做图形的处理,用transformer做序列的处理,用扩散模型做生成的工作,总体而言一定是个混合模型的架构,而且涉及到不同研究领域还需要有不同技术加入进来,个性化差异也很突出。中国目前在模型的基础研究和底层创新上和美国还是有差距,一旦模型开始收敛,在工程和应用创新层面,我们有能力快速赶上,但是在前期探索阶段,我们在医疗领域的模型差距比现在LLM大模型的发展差距比是更大的。
从数据的角度,现阶段数据也是远远没有打通,无论从数据的数量还是质量,都是验证不足的。我们国内AI for science已经上市的晶泰控股的范式是希望通过提供自动化的实验解决方案来解决数据问题,进而推动医药和材料研发大模型的发展。现实情况是大量的数据是分散在各个企业和实验室的,市场缺乏既能聚集数据,又能使用好数据的企业。
当然,对中国公司来说,机遇也是巨大的,毕竟中国从事研发服务的CXO公司占据了全球近1/3的业务能力,这是我们不可忽略的优势。所以总体来讲,我们觉得现在是风险和机遇并存的时刻,机会始终都在,但是挑战也很大。
赵聪:感谢唐总的分享,因为交叉学科让我们有了一些新的认知,我理解可能还是要理性的判断这个事情,就不管从您说的模型自身能力方面能否去收敛,以及数据的能力,可能国内相对海外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再请教唐总一个问题。因为刚听您介绍,合创是典型的深圳本土的机构。深圳的风格,是整体商业化会比较成熟的区域。所以请唐总分享一下,对于一些被投企业,如何能够帮助他们,比如加快的从技术到产品、产品到商品,整个商业化的进程,我们给企业有哪些帮助?
唐祖佳:这个话题有点大。作为早期科技投资机构,我们认识到,对于技术门槛较高的企业,从技术到产品的转化、从产品到商品的推进,以及实现大规模销售的周期,往往相对更长。作为企业的股东之一,我们始终将投后服务——包括帮助企业找钱、找人、找市场——视为必须完成的基本工作。应当认识到,早期创业公司很难达到完美状态,往往在某些方面存在明显短板和弱项。我们机构团队均由产业背景出身,这些投后工作一直实实在在推进,并持续落实。
但是更重要的其实是大家讲的耐心资本的事情。我们理解投资到一家优秀的公司,肯定是持有时间越长越赚钱。哪怕它上市了,也只是整个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里程碑,一个新起点而已。我记得很多年以前去美国出差,认识一个台湾半导体行业的前辈,当时已经快七十岁了,他和我说他投了一家医药企业,已经投了18年,他说曾经有段时间都快忘记那笔投资了,我们见面时候这个公司的第一个爆款产品刚刚上市,当年收入就超过了100亿美金,市值冲到了6、700亿美金。对这个投资人来讲,他持有了18年,从我们见面到今天,又过了差不多10年了,现在这个公司的市值大概是1400亿美金,市值又翻了一倍。
所以我想表达是我们希望能帮助企业加快它的商业化和规模化进程,但是有一些客观规律是没办法直接跨越的,我们作为小股东只能是帮忙不添乱。所以我们作为一个资产管理的投资机构来说,我们更在意和尊重我们的投资人的倾向和选择。回到我前面的那个结论,投到正确的公司,如果投资人愿意持有的时间更长,肯定是回报更大的,但如果我们的投资人对资金回流有一个明确的期望和要求,那我们也会在努力挑选合适的时间实现变现,因为我们本质做的还是资金受托管理的工作。
赵聪:唐总举的这个耐心资本例子,确实还是挺震撼的,在国内大家理解还是蛮难的事情。但是您的那个观点,帮忙不添乱,我觉得确实是投资机构最应该学习的一个点,不能站在局外的额外给创始团队增加一些麻烦。
接下来我们请梁总,因为盛宇大家都知道,跟华天的渊源,有深度合作的关系,确实是产业深度绑定的机构。所以我想请梁总跟大家分享一下,对于已投企业在赋能的这件事情上,大概有什么投后经验。另外,在这个过程中,因为顺着刚才唐总的说法,其实也要帮忙,也是说要别添乱。就是这块儿我们有什么挑战、有什么心得,请跟大家分享一下。
梁峰:我先分享一下挑战。确实,半导体国产化上半场已经结束了,现在面临更加严峻的下半场。在当前的国产化进程当中,整个产业面临两大挑战。
第一个挑战是技术突破,我们需要突破“中等技术陷阱”,我们现在大多数的企业是在中端或者中低端产品上面内卷,但对于关键领域的核心技术还没有实现全面突破。我就举一个例子,比如在封装封测环节能够,从引线框架到低端基板,已实现比较高的国产化率。但是高端的FCBGA基板依然难以提升替代率,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上游的ABF胶膜完全依赖于日本的进口,尽管有一些厂商企业在进行研发和客户验证,但是还没有稳定量产出货的。
国产化的第二个挑战是生态破局。生态这个词,大家讲起来会觉得很空洞。然而,在帮助我们被投企业做一些国产化替代产业对接过程中,会发现这个生态实际上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个生态也存在两种形态。第一个是看得见的生态,是由接口协议、运行软件和设备协同等组成的海外厂商互相认证并排斥他人的壁垒。我以后道工序中的装备材料为划片机例,目前主导市场的还是日本一家供应商。与划片机配套进行晶圆切割的划片刀具(硬刀)国产化率非常低,国内厂商技术上已经突破,但在产业落地过程中就面临软件生态突破的问题。因为在扫码使用硬刀的时候,根本无法适配现有大量存量的日本厂商机台,其刀具的技术参数无法被日本机台正确读取并使用。第二个生态是看不见的生态。在整个产业链中,每一个关键节点的下游客户基于自身对于产品质量的把控,对上游装备材料和零部件产品的可靠性和一致性有着非常高的要求,在没有被针对性禁售断供的情形下,通常会基于“不出错”的心态难以积极推动国产替代,从而自我形成一个固守原有供应链的隐形生态壁垒。
面对这两个挑战,我们首先重在梳理产业链,寻找、挖掘实现或可能实现技术突破的优秀企业,然后去对接原有生态、打造新兴生态。我们会帮助被投企业对接由我们的已投企业、投资人和合作方形成的现有客户群体以获得产品验证的机会,
在存量生态中创造突破壁垒的机会;其次是抱团取暖,串联上下游替代厂商互相适配并以系统性方式营造新的生态;同样以划片机为例,我们一方面为硬刀适配日本机台寻求解决方案,更重要的是适配国产机台形成国产生态。
赵聪:因为盛宇有这样的产业背景,实际上会助力已投企业,帮他们突破这样生态的门槛。梁总的分享,让我想到就最近行业有一句玩笑话。国内的市场,国产替代做不出来的是硬科技,其实做出来了就是制造业了,然后很快可能就会卷起来。所以我们更多的还是希望要把企业推到能够拔高的这样的地位。刚才梁总更多分享的是从投资方帮助企业助力的,但是比如我们选择帮哪一个标的,我理解应该有筛选逻辑,盛宇会更看重企业的哪些特质,咱们才会去帮扶一程,帮企业推到这样替代的高度。
梁峰:企业的运营和成长一定是由企业的系统性能力和综合性因素决定的,不过这当中我们更看重企业的两个特质:第一个特质是企业的技术突破和迭代能力,我们看重的是企业在理解和满足客户需求上展现出的差异化的产品力和竞争力,而不是只能困守在中等技术陷阱里,基于同质化产品进行的价格内卷竞争。第二个特质,我认为是商业化的能力和意识。我们也反对唯技术论,因为做企业,说根到底还是做生意,做生意要有商业意识,困守于自身技术优势里孤芳自赏也没有出路,我们看重的是企业满足客户需求的商业进取能力和意识,技术优势必须要能转换成满足现有需求的产品并且有匹配的商业能力对接市场。总之,我们最看重的是基于需求的产品竞争力和抓取需求的商业竞争力。
赵聪:感谢四位嘉宾的分享,实际上从大家的分享中,我明显的能够感觉到各位嘉宾都是经过深耕之后总结出来的,其实是理性,而且是比较落地的观点。像刚才的讨论中,涵盖了从投前如何提升自己的判断能力;投中我们如何甄选相关的一些项目;以及投后我们作为机构怎么样合理的给企业赋能。我希望这些观点也能够帮助到在座各位。
因为时间马上到了,最后给各位嘉宾每人一句话的时间,帮我们再展望一下整个国产替代的下半场。因为国产替代国产替代可以理解是产业转移的开始,替代逐步完成之后,产业必然是要面向更大的市场,要走出去,要面向海外。所以针对这个逻辑,就请投资人给将来面向出海发展的企业,每人可以给一句建议。从梁总开始。
梁峰:简单的来讲,六个字,差异化、反外卷,苦练内功,锻造差异化的产品力;解决痛点,出海也不能以价格为主要竞争力。
唐祖佳:国产替代已全面升级为“创新超越型替代”,我们鼓励大家勇于打破壁垒,开创新格局。第一个是打破行业和学科的壁垒,实现材料、电子与软件的融合,实现化学、物理和计算机的融合;第二个是打破供应链壁垒,大家以终为始,不能简单限制在自己的上下游理解,而是要深入洞察到最终端用户的需求才能定义真正具备全球竞争力的产品。
杨阳:我的观点其实也就是两个字,一个精,一个专。找到自己最有优势的产品,唯一产品,用全部的资源打出去,用最有力量的拳头打出去,在产业链里获得更深的位置,更牢固的位置。
章高男:关于国际化,我自己把公司分为ABC三类。A类公司,完全遵守国际规则,也相对缺少行业自主的创新,这种企业能够国际化,但缺少主导性和定价权可以做很多贸易,规模也可以很大但很难做强。 C类公司是摊牌型彻底跟卡脖子对着干了,不介意上不上实体清单,不介意做军方和敏感型项目。这类公司对国家意义很大,很多是国之栋梁,而且国内市场也足够大。但从国际化角度这类企业难度也相对较高。我认为最有机会是B类公司,这类公司完全遵守国际的规定协议,该交的专利费也都支付,但同时也在国际框架下,有自己很强的创新和技术布局。这类公司坚持不做敏感项目和军方项目,专注于公开和透明市场。这一类企业我认为未来是有很大机会国际化的,希望能真正把中国创新带到国际,也是我下一步布局的重点。
赵聪:谢谢四位嘉宾,今天的圆桌就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