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江西男生做的裙子,全球仅15件,女明星们抢着穿
服装设计师、陶瓷艺术家梁砾文, 90后,景德镇人, 家中三代都是陶瓷匠人。 2019年起,他开始研发可穿着的陶瓷面料。 受到薄胎瓷的启发, 他将陶瓷烧成0.4毫米厚的6厘米正方形薄瓷片, 再与针织、棉麻、皮革等面料粘合, 手工穿孔、缝制成陶瓷裙。
图片来源:2023年VOGUE时尚之力,梁砾文在此期间入围“VOGUE中国新人指导计划”决赛
左:刘惜君 ©CCTV6,右:陈粒©「一粒」十周年演唱会
图片摄影师:赵朋雨
目前,梁砾文正在为陶瓷面料申请国家级发明专利。 他手工制作的15件陶瓷裙, 曾多次登上中国、英国、荷兰、新加坡等 各国时尚杂志的封面。 入选了伦敦时装周、米兰时装周, 刘雯、陈粒、薛凯琪、刘昊然等 明星艺人都穿过梁砾文的设计。
8月,梁砾文回到家乡景德镇, 举办了他在中国的第一场个人时装秀。 一条在时装秀准备前夕拜访了梁砾文, 聊了聊他的陶瓷设计、工艺和理念, 以及他为推广“景德镇时尚”而做出的努力。
独创陶瓷面料,把600片薄胎瓷做成陶瓷裙
我们见到梁砾文的时候他正在工作室中,为他在中国的第一场个人时装秀做最后的准备。由于同时在米兰和伦敦学习、工作,他今年只回到景德镇4天,而所有的准备工作,都需要他在这几天内迅速完成。
8月的景德镇超过40度,做陶瓷的工作室没有空调,刚刚结束长途飞行的梁砾文,一遍遍修改衣服上的几处瓷片的细节。秀场中会用到的10几件衣服都是他最拿手的设计,但在他看来仍有可以精进的地方。
梁砾文研制的陶瓷面料(摄影师:赵朋雨)
经过反复调整、修复,刚刚出窑的0.4毫米方形薄瓷片,粘合到针织面料上,这样就得到了梁砾文的独创设计——可穿着的陶瓷面料。
梁砾文从2019年开始接触陶瓷面料,到现在已经成功制作了15套左右的陶瓷服装。凭借精湛的手作技术和的突破性的时装设计,这位刚满30岁的年轻设计师入围了2023年Vogue Fashion Fund(中国青年设计师扶持计划),入选了米兰时装周、伦敦时装周,并正在为陶瓷面料申请国家级发明专利。
图片摄影师:赵朋雨
陶瓷与时装的跨界设计,是近两年的一大热门趋势。已经有很多海外品牌,会把陶瓷打碎,然后贴在衣服上,但这样设计出来的衣服不仅很重,陶瓷也只起到了装饰作用。
受这些设计的影响,梁砾文开始探索、研发陶瓷面料的工艺。
“如果要做服装,为什么不直接把陶瓷和面料贴合,先做成一个可以穿着的、又灵活的面料呢?”
梁砾文烧出的方形薄胎瓷片,可以透光
作为一个在景德镇长大的孩子,梁砾文第一个想到的是薄胎瓷的技术。这种始于明代的非遗工艺,可以把胚体烧到0.1毫米到0.5毫米的厚度,由于和一般针织面料的厚度相差不多,粘合在一起后,再人工碾碎,就能变成一个可以随意弯折的陶瓷面料,像珠片面料一样,可以贴合人体,进行自由的活动。
但研发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我想要的是那种格式化的、平整的正方形薄瓷片,因为无数个正方形才能拼成一块面料”,梁砾文回忆说。由于面料对陶瓷厚度和平整度的高要求,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测试、调整烧瓷的配方。
起初,他烧的瓷片要更薄,甚至只有0.1毫米,但是在窑的高温、高压之下,瓷片非常易碎,几乎很难得到一个完整的瓷片,所以他只能反复调整泥浆、胶水和水的比例,让泥浆有柔韧性,再用人工擀制的方式把它弄得很薄,容易脱模,又不那么容易干裂。
左:调制泥浆;右:喷釉
“2019年的夏天,我每天都在做这个尝试,那个时候和现在一样非常炎热,因为太阳很烈,我们一般只能阴干,但没想到当时的天气热到,哪怕是阴干,它的胚体还是会碎裂,这让我特别懊恼。只能硬着头皮反复去做。”
经过无数次实验之后,梁砾文把瓷片的烧制厚度确定为0.4毫米,制成一个个6厘米x6厘米的方形薄瓷片,以确保瓷片不仅坚硬、透光、有韧性,而且在拼接的时候能严丝合缝。
托景德镇特有的高岭土的福,烧制出来的瓷片色泽冷艳。把瓷片平铺粘在针织或者棉麻的面料上面,从四方把它碾碎,再人工钻孔、手缝,最终做成一个比较耐牢的陶瓷裙。
一件同针织结合的陶瓷裙大概会用到600片瓷片,重量在两公斤左右,比皮衣或者冬季的大衣还要轻一些。穿上身之后,既像一个先锋的当代雕塑,又呈现出服装特有的廓形和体量感。
可穿着的艺术品
图片来源:《Marie Claire Arabia》
“我觉得我的衣服更像是可穿着的艺术品。”
梁砾文服装设计的灵感,大多来自于他从小在景德镇的生活经历。
图片来源:《时尚芭莎》
去年,受到徐克导演《青蛇》这部电影的启发,梁砾文制作了一条陶瓷长裙。起初是因为他发现青蛇的鳞片,和哥窑的纹理有非常多相似之处,便选择了用哥窑的图案在裙身上复刻青蛇的纹路。
图片摄影师:赵朋雨
在设计的时候,他也将蛇的形态纳入到版型之中。电影中蛇在身上缠绕的镜头给梁砾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于是他选用了同样的方式剪裁、留白,突出服装的层次感。
不止这件,梁砾文几乎每件衣服的设计,都融合了传统陶瓷工艺中的设计元素。
图片摄影师:FIFI
“蓝色的这件裙子,设计灵感主要来自窑变的渐变釉,然后我又用金缮的工艺制作了裙子上的金色线条。我觉得把蓝色、金色两种颜色搭在一起,视觉冲击力会更强,也是我比较喜欢一点的陶瓷美学。”梁砾文介绍说。
用当代艺术的创作方法去解读、传播景德镇的文化,让更多不同国家、不同背景的人,特别是年轻人了解到景德镇,是梁砾文一直以来的目标。
他甚至会特意去寻找那些看似过时的中国传统元素,比如被陶瓷厂淘汰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花开富贵图案,按照他自己的方式重组,再用时尚的语言把它叙述出来。
图片来源:《Noctis》
梁砾文特别提到了一件梅花印花的短裙,“梅花的灵感来自我家楼下的路灯。景德镇的路灯是用陶瓷制作的,我读书的时候每天都会经过,它像是一种刻在我心里的图案,最后选了这一种比较俏皮的方式,还原我心中家乡的样子。”
另一个给梁砾文留下深刻印象的家乡元素,是景德镇瓷厂的窑工。
红色陶瓷裙及其细节,摄影师:月林(左);赵朋雨(右)
受到工人工作环境的启发,他制作了一件红色的陶瓷裙,也是他众多作品中唯一一个颜色鲜艳的设计。红色代表红色的窑口,夏日炎热的工坊。几乎每年夏天,陶瓷工厂都会超过40度,但仍然能看到不少高温下坚持烧窑的窑工。
“对我来说,景德镇的工人是一个非常熟悉的群体。因为我的家人、朋友,他们都是陶瓷工人。我家里从爷爷那一辈起就是做瓷的,我的爷爷和三个姑姑,都在国营瓷厂工作过。爷爷负责在窑口控制温度。以前还在用柴窑的时候,柴窑的上、中、下不同高度的温度都不一样,每种釉都要在不同的位置烧制,才能得到理想的颜色。这是一份难度很高的工作,他们要反复测试,甚至像个化学家了。”
陶瓷工人的专业和辛苦,梁砾文从小看在眼里。他希望用这样一种艺术的表达方式,让更多人看见窑工的生活状态和付出。
把景德镇的时尚带给世界
图片摄影师:FIFI
“在景德镇,陶瓷碎片常常是一个无法忽略的细节,这给了我很多灵感。”
“碎片”元素,一直贯穿在梁砾文的设计之中。
对他而言,相较于光鲜的一面,景德镇更像是一个破碎的城市。由于对陶瓷品质的严格把控,在新中国成立“十大瓷厂”之后,这些国营瓷厂一直有20%左右的瑕疵率。为了避免不达标的瓷器流入市场,一般这些“残次品”都会直接被打碎。
这一切都被梁砾文记在心上,也影响了他的审美体系。
陶瓷面料的细节
每次陶瓷裙的制作,也是梁砾文和“碎瓷片”交手的时刻。
由于只有景德镇的高岭土,才能烧出符合他标准的瓷片,在英国求学和制作服装的梁砾文,只能把瓷片在景德镇烧好,再寄到伦敦缝制。
长途运输不仅费用很高,还会有不少损坏,他会特意保留原有的损坏痕迹,“我好像习惯了这种不完美的东西,碎掉的东西其实特别好,陶瓷就是易碎的,我觉得这样很真实。”
今年,梁砾文辗转了意大利的四座城市,拜访当地的皮革工匠,学习米兰制包工业中特有的“封层”技术,对陶瓷面料封层之后,不仅让陶瓷面料更加牢固,安全性也会显著提升。梁砾文打算在技术成熟后,开始尝试粘合陶瓷和皮革,再做成陶瓷包,或者可拆卸陶瓷配饰。
梁砾文同小姑学做玲珑瓷
这些技术的创新离不开他一家三代陶瓷人的传承。从十几岁的时候,梁砾文就开始到姑姑的陶瓷厂学习技术。“我的小姑是做玲珑瓷的,她的手艺非常好,教了我许多有关陶瓷的知识。但老一辈的人可能不太容易接受新的东西,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我的父母、姑姑们接受我的设计和帮忙制作的。”
梁砾文父亲合作完成陶瓷面料的制作
目前,一条陶瓷裙的制作周期大概为一个月,由梁砾文和家人合作完成。疫情期间,由于无法从英国回到景德镇,在烧陶的时候,父母和二姑都帮助了他很多。
谈及家人,梁砾文总是充满感恩。“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风筝,而他们拽着那根风筝的线,不管我飞到多远,我始终被他们托举着,就很有安全感。”
梁砾文在瓷厂
不过他也坦言,像他这样还愿意学习这门技术的本地年轻人并不多。许多景德镇人都不愿意去学做陶瓷了,做陶瓷甚至是一个“学习不好的小孩”的标签。这让梁砾文觉得非常遗憾,因为很多人有着家族的传承、知识,却在他们这一代都断掉了。
“我是一个特别愿意跑来跑去的人,但景德镇就像是我的根。从景德镇到上海、伦敦、米兰,未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但我会一直带着我的陶瓷知识、文化,把独属于景德镇的时尚展现给这个世界。”梁砾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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