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蔡澜:告别潇洒一生

时代周报·2025年06月27日 20:47
想通了什么都可以

83岁的蔡澜走完了他“吃吃喝喝”的人生旅程。

根据微博认证账号“蔡澜”6月27日的消息,蔡澜于6月25日在亲友陪同下,于香港养和医院安详离世。遵从其本人意愿,为免叨扰亲朋,不设任何仪式,遗体已火化。

1941年8月18日,祖籍广东潮州的蔡澜,出生于南洋新加坡。他曾求学日本,19岁开始从事电影工作,辗转泰国、前南斯拉夫、韩国、西班牙等国,于60年代定居香港。

蔡澜(1941-2025)与金庸(1924-2018)、倪匡(1935-2022)、黄霑(1941-2004)并称“香港四大才子”,如今四人均以离世。 

△黄霑、蔡澜、倪匡

作为最后一位才子,蔡澜有太多身份,知识分子、作家、电影监制、主持人、美食家……他说,活过最重要的是让人生变好玩,“是我玩这世界,而不是这个世界玩我。”

在《十三邀》里,许知远问他:“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这些东西该怎样平衡?”

蔡澜说:“吃吃喝喝才可以平衡。”

许知远又问:“在这个时代做一个享乐主义者意味着什么呢?”

蔡澜说:“你想通了什么都可以。”

潇洒一生

“潇洒”的概念有多种维度,基本要义是形容举止大方自然,作风洒脱不拘束——二者蔡澜兼备。

比如,他一念之间就放弃了干了40年的电影工作。而事实上,蔡澜众多头衔中,电影人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但那是他故事的开始。

彼时,蔡澜年满16,按新加坡法律规定,需要强制服兵役。当时靠邵逸夫的哥哥邵仁枚帮忙,以人才发展为由将蔡澜送去了日本,而邵仁枚将自己的儿子送进服兵役。蔡澜之说以此后的电影生涯大部分留在邵氏(1980年离开邵氏进入嘉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份恩情。

蔡澜还没从日本大学艺术学部电影科编导系毕业时,就成了邵氏(电影)的驻日代表。后来,他在随着电视机逐渐普及的上世纪中叶,扎进了愈发如日中天的电影界,他几乎在电影的每一个环节上工作过,包括道具、木工、副导演、摄影助理等。

在他从影的那40年里,正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而他监制的身份,也得以认识张彻、成龙、倪匡等当时香港的知名人士,才华加人脉,成就了最初那个潇洒的蔡澜。

这些性格也映射到了他的作品里,比如《重案组》的名场面,九龙城寨拆除时,他动用40台机器、几吨炸药边炸边拍;而远赴巴塞罗那,在一个汇集了毕加索、米罗、达利和高迪四个艺术家的城市,蔡澜边写剧本边拍,才华得以尽情释放。

但逐渐地,随着香港电影在华语世界的流行,电影公司也越来越注重投入产出,这为蔡澜的离开留下了伏笔。

1997年左右,蔡澜问邵逸夫:“我们一年能拍40部电影,能不能拍39部赚钱的,一部是为了艺术为了理想的?”

邵逸夫反问:“我们为什么不能拍40部都赚钱的片子呢?”

听完这话,从影40年,研究无数顶尖电影的蔡澜突然发现,自己忽然不喜欢拍电影了。

用蔡澜自己的话说:“一生做错了一件花40年才知道是错的事。”

后来,从电影行业抽身的蔡澜便彻底转向了写作。“因为写作不用考虑巨额的制作费用和剧组人员的心情,不满意可以重写,写成狗屎大可不发。”

实际上此时的蔡澜已经笔耕多年。1980年前后,香港文坛有一个共识:一个作家写专栏,不在金庸创办的《明报》上写,就没有江湖地位。为了上《明报》,蔡澜找好友倪匡喝酒,然后摆脱倪匡找金庸说说,给自己开个专栏。

自此,倪匡和金庸只要一喝酒,就聊写作,然后盛赞蔡澜的文章。金庸听的多了,反问倪匡:“你说的那个蔡澜,能不能把他的文章拿来我看看?”

△图源:豆瓣

此后,蔡澜陆续成为香港各大报社的专栏作家,而蔡澜的人生因为文字而更为“潇洒”——广泛爱好在告别电影后得以伸展,他一贯的努力让自己在每一个爱好上都做得有声有色——写字、品茶、做菜、篆刻、画画、走世界、办节目一件事他都认真地玩,玩得深入、玩得纯粹。他一周写14篇专栏,书出200多本,几乎垄断港媒副刊。或许这些成就,也给他决然地离开电影节增添了底气。

而他的潇洒,绝非轻浮。金庸说他“率真潇洒,对失落处之泰然”;倪匡赞他“虽魏晋风流,犹有不及”。

他曾说:“人生不是拿来用的,是拿来叹的。”在那个讲究效率与结果的时代,蔡澜却用亚洲独有的老钱风——慢,来感受人生悲喜。

蔡澜的一生,就如同他案头闲章的字一样:少年子弟江湖老。

一览众生

他真正痛哭过的只有两次,一次是父亲去世,一次是恩师冯康侯离世。

他的父亲蔡文玄,是邵氏在新加坡的第一位职员,也是诗人、广告人、电影人。他写旅行诗,研读古典,工作之余亲自雕刻冬瓜盅的外皮。母亲洪芳娉则用甘草汤晶做芒果干,夜里由女儿摆摊卖,撑起一家人生计。

这样的家庭给蔡澜的性格刷上了底色:要有事业、也要有爱好,也得有钱。

当着三种底色凑到一起,也成就了蔡澜创办的《今夜不设防》这一华语访谈史上最自由奔放的一档节目。

实际上这档节目始于倪匡的一段恋情。1989年时,54岁的倪匡喜欢上了一个妈妈桑,经常拉着蔡澜和黄霑去妈妈桑的夜总会喝酒,而为了帮助倪匡,三个人喝完酒后还要讲故事逗妈妈桑开心。

当蔡澜发现这一晚上消费一两万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酒不是最好的酒,女人也不是最美的女人,尤其是花了那么多钱还要逗人开心,就开玩笑:“太不值了,这简直就是花钱给别人讲笑话听嘛!”

于是三人决定,搞一个深夜清谈节目,请最好看的明星当嘉宾。于是蔡澜与倪匡、黄霑把《今夜不设防》搬上荧幕,在节目录制之前,他们会先和嘉宾喝酒聊天,让嘉宾放松警惕,于是在《今夜不设防》里,香港人听到了张国荣讲抽烟、看王祖贤讲情感,做了一场集体解压的盛会,那些对这三大才子不设防的人还有周润发、成龙、罗大佑、林青霞、关之琳、李丽珍、张艾嘉、惠英红、陈玉莲等等等等。

△图源:豆瓣

在他晚年的书写中,蔡澜常怀旧五六十年代的香港,说那时“贫穷却优雅,懂得享受”。他说那是“很有闲情的小乡村”,说得让人想哭。他写十三妹,一位不露面的越南华侨女作家,用了十年资料写小说《追踪十三妹》,在那个虚实交叠的故事里,他藏了自己全部的文化敬意。

他说:电影拍完了,最怕是“没人看”。人生亦如此吧。好时光里,有人看见你、记得你,才不孤独。他写书、做节目、开餐厅、办展览,无非是想让“好东西”被更多人看到。

蔡澜有根刻着小人脸的手杖,那是他亲手为挚友倪匡挑选的礼物。倪匡去世后,早已磨旧的手杖成了蔡澜的随身物。

他说:“我这辈子什么都玩过了。你问我有没有活过,我说:我活过。”

这句“我活过”,如今读来已带几分离愁。那个不再回来的时代,那个知道怎么“叹世界”的人,已不在我们身边。

但他留下的东西太多——200多本书、上百档节目、街角茶餐厅的合影、一道冬瓜盅、一个笑着的小杖头。

他在《老友记——后事》 里诉说着自己的人生观:做人,还是不要刻薄自己,由小地方寻找乐趣,多抽烟、多喝酒,多讲笑话,后事,想那么多干个鸟?

2018年,查良镛,也就是金庸去世时,蔡澜在纸上悄悄写下“一览众生”,如今,他也随着好友去到了一览众生之地。

在金庸葬礼上,送给亲友纪念册最后一页,用了杨过最后一句话: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

就此别过蔡先生。

纵有不舍,但亦坦然。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时代周报”(ID:timeweekly),作者:傅一波,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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