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能绕过中国的稀土管制吗？

今天打算聊几句稀土

从今年4月4日开始，我国对七类中重稀土元素及若干磁铁实施出口限制。

出口商得上报交易量、客户名称等信息来申请许可。

中国的稀土在全球影响力毋庸置疑。

美国国防产业、新能源汽车、机器人等行业对稀土的需求特别高，而美国2020~2023年有70%的稀土来自中国（数据：USGS）。

不过这次出口管制并不针对特定国家，不少国家的汽车制造都受到影响——

美国的福特汽车暂停了探险者SUV车型的生产；欧洲也有多条产线已暂停；日本的铃木汽车则是暂停了旗舰车型的生产。

所以海外也急了——

外媒在上周的商务部例行记者会提到，说最近咱稀土出口许可太慢，导致很多欧洲和日本企业停产。

咱回复说：「中国政府依法依规对两用物项相关出口许可申请进行审查，对符合规定的申请，中方将予以批准，促进便利合规贸易。」

受消息影响，这两个月稀土板块也挺活跃的。

像是稀土ETF基金(516150)，出口管制后截至今天已累计上涨了9.3%。

今天我打算——

1. 科普稀土及其作用

2. 介绍中国对稀土的把控程度

3. 回顾中国如何在稀土上做到近乎垄断

4. 看看美国是否有方法绕过中国的管制

Part 1 🪨 稀土是啥？有啥用？

虽然名字叫「稀土」，不过稀土并不罕见。

比如地壳中平均含量最高的稀土元素铈，它比铜更常见。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主要是因为以前探明的可开采稀土矿较少，而且分离提纯和加工难度特别大。

如果我们把元素周期表给翻出来的话，稀土元素指的其实是镧系元素，还有就是跟镧密切相关的钪和钇，总共17种元素。

位置是在这里——

图片/

如图片里头标示的，一般我们把稀土分为轻稀土（粉色的那些）以及中重稀土（绿色的那些）——

轻稀土：镧、铈、镨、钕、钷、钐、铕

中重稀土：钆、铽、镝、钬、铒、铥、镱、镥、钇、钪

在16种商业化的稀土元素中（钷在自然界中不存在），镨/钕/铽/镝/钬这5个元素占了所有稀土元素大概90%的价值（数据：ThREE咨询），主要被用来做磁铁。

像是在钕铁硼磁铁里头，加的铽tè 和镝dí 越多（可以用 钬huǒ 替代一部分），就越能承受高温（越适合汽车、军工等领域的使用）。

所以我们这次出口管制的七种稀土元素中，就有铽和镝。

稀土还挺有用的，除了汽车和军工，在芯片、机器人等方面也要用到——

稀土被称为「新材料之母」，因为它的光电磁等特性都很好，可以改善钢、铝等传统材料的性能。

稀土又被称为「工业维生素」，在荧光、磁性、光纤通信、贮氢能源、激光、超导等领域，稀土基本不可替代。

稀土还被称为「军事的核心」，几乎所有高科技武器核心部位都有稀土。

在我们生活中也是无所不在……现在你在看的手机，还有LED屏、电脑、数码相机、汽车…这些里头都有稀土的存在。

特别是在新型工业革命的当下，稀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根据大摩的报告，每个人形机器人平均需要约0.9公斤稀土金属（主要是钕和钕镨，这次没被管制），新能源汽车也要差不多的用量（一家美国汽车制造商在单辆电动车中就使用了19种不同类型的磁铁）。

Part 2 💪 中国对稀土有多大影响？

1992年，邓小平曾经说过：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

根据美国地质调查局（USGS）数据，中国的稀土已探明储量与产量都是世界第一。

虽然中国的储量大概只占全球不到一半，但咱在2024年的产量占全球接近70%。

如果加上走私和违规出口就更多了——据纽约时报，2010年前每年走私的稀土量高达中国年产量的一半。

稀土生产后还需要精炼——中国精炼的供应量占全球比例则更是高达92%（数据：国际能源署，2023）。

所以这次出口管制后——

截至5月1日，欧洲镝价自4月初来上涨两倍，铽价累计涨幅超210%。

所以才有前面提到的，美日欧车厂暂停部分车型生产的新闻。

国内的价格倒是相对可控，稀土价格指数从4月下旬的低点171到现在也只是183而已。

这次的出口管制发生在川普关税之后，所以一度被解读为对美国的反制。

不过现在看，这次属于「无差别攻击」，欧洲日本等也受到了影响。

可能只是因为关税而提前实施，没给到缓冲期。

其实之前咱对镓、锗以及石墨等进行出口管制时，外界也担心是不是要卡很严。

其实只要没有影响我国安全和利益、不违反我们「维护国际和平，履行防扩散等国际义务」的承诺，也不会卡很死，只是时间问题，等等就好了。

倒是日本那边还得提防提防——人家虽然稀土没多少，但在稀土加工、回收利用及减少用量方面有优势。

有媒体透露说，这次他们跟美国谈判，打算把这些技术输出给美国，主打一个唱反调。

Part 3 📈 中国如何做到世界第一？

上个世纪80年代，美国核管理委员会（NRC）和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修改了相关法规《第40部分：源材料的国内许可》（Part 40: Domestic Licensing of Source Material），要求凡是罕有钍的东西都被当作潜在核燃料来源，会被高度管控。

而美国的中重稀土一般是来自铁矿石等大宗商品的含钍副产品（里头含有稀土杂质） 。

而且这个法规对当时所有IAEA的缔约国都有效（中国只是IAEA的观察国，不是缔约国），所以国际上的竞争者瞬间原地消失。

加上「中国稀土之父」徐光宪院士直接开源了串级萃取理论（没申请专利），所以90年代中国才有大量稀土企业发展起来。

同时，中国稀土的技术也在迅速发展。

根据ThREE咨询的统计，虽然中国的稀土相关专利比美国晚了33年才开始申请，不过截至2018年8月，中国稀土专利数量累积比美国多出2.3万件。

稀土很多国家都有大把储量，但真的能精炼的，主要还是中国（前面说了，92%的份额）。

除了技术上的优势，更主要的，是因为中国的集中化+全产业链优势——

2006年后稀土行业被国家重视后，咱开始整合稀土企业：2012年行业大整顿，工信部组建了六大稀土集团；2021年又整合为「四大」；2023年进一步合并成「两大」（中国稀土和北方稀土）。

集中化后，一是品种和产业链都整合得很齐全，再就是可以有办法在内部调节各环节的利润率。

根据Kloni咨询的数据，中国各环节的利润率如下——

我们可以看到，采矿环节的利润率特别高，所以很多海外国家会直接把矿卖给咱（咱也是全球最大的稀土进口国），由咱来负责一步步精炼，最后我们再把磁铁卖回给他们。

但是！中间的其他环节，利润率都特别低。

因此基本没几家公司可能做中间环节——要投大把钱进去投好多年，最后只能赚到1.5%~5%的利润率……

所以截至目前，我国仍是全球唯一具备稀土全产业链产品生产能力的国家。

而且目前汽车军工所需的铽/镝/钬，其商用级别的精炼，几乎100%都在我国。

Part 4 🗺️ 美国能否绕过中国管制？

美国在意识到问题后，还是自己做了挺多努力的。

其中很有名的一个失败案例是当年被华尔街热炒的Molycorp公司。

想当年，作为全美唯一一家稀土生产商，Molycorp在2010年上市后搞了30亿美金。

它在加州沙漠挖稀土，成本高得不行。

所以过了5年（2015年）Molycorp就破产了。

Molycorp的债主接手了它手上的帕斯山稀土矿，随后被现在的MP公司给买下了（A股公司盛和资源持有其少数股权，但无投票权）。

现在MP公司成了美国唯一的稀土矿运营和生产商（在美股借壳上市了），也拿了不少政府的合同和资助。

2016年2月，美国政府问责局发了份报告，据其估算，美国可能需要15年才能重建国内稀土供应链。

现在9年过去了，美国国内还是只有MP这么一家。

MP的产能还是上得挺快的——2018年还是1.8万吨（v.s.中国12万吨），2024年已经到4.5万吨了（中国是27万吨）。

但是MP还是继续把矿卖到中国去加工，所以还是没摆脱对中国的依赖。

美国国内还有几个公司处于开发阶段——

密苏里州的Caldera Holdings LLC拥有豌豆岭矿区，计划2026年下半年开始生产，这家的矿产里头铽/镝/钬含量会比MP更高。

再就是德州还个Round Top项目，由美国稀土公司（USA Rare Earth）运营，目标是到2027年满足美国国内20%的稀土需求。

同时美国能源部也在发起一个ReElement计划，计划从电动汽车电池中回收90%的稀土元素。

Anyway，美国也意识到光是自己搞还是不大够，于是也在向外找……

前段时间敲乌克兰竹杠，川普谈下了乌克兰未来50%的矿产资源，其中就包括稀土。乌克兰虽然本身没有太多稀土生产活动，但有稀土矿（虽然现在大多被俄罗斯占领了）。

川普还一直威胁要买下丹麦的格陵兰岛，也是因为其南部有稀土矿。

而另一个选择则是澳大利亚。

澳洲的稀土储量并不少（570万吨，v.s.中国4,400万吨），而且2024年产量也有1.3万吨。

而且澳洲拥有除了中国以外唯一一个能大规模精炼稀土的精炼厂Lynas。

中国有色集团本来2009年想控股Lynas，结果被澳洲政府给拒了。

2012年，Lynas把精炼厂挪到了马来西亚的关丹市，所以才把马来西亚稀土精炼的份额抬到了5%（v.s.中国92%）。

后来Lynas在2016年差点破产，结果被日本金属矿业事业团（国企）和双日株式会社，以及美国的对冲基金给救回来了。

所以在保证美日供应方面，Lynas毫不犹豫。

前面提到，目前汽车军工所需的铽/镝/钬的精炼，几乎100%都在我国。

但就在上个月中旬，Lynas宣布自己成功在马来西亚生产氧化镝，成为中国以外第一家有能力精炼重稀土的厂商。

基于技术突破，Lynas最近也在考虑收购马来西亚和巴西的稀土矿。

不过，因为精炼过程会产生废料，所以Lynas一直被马来西亚当地环保人士反对，时不时会因此被停工。

另外，Lynas也在2019年跟美国的Blue Line公司签了个备忘录，说要组建一个合资公司，准备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建一个可以分离中重稀土的工厂。

不过当地居民会担心环保问题，而且建厂可能会抬高自来水水费，所以项目一拖再拖。

根据五角大楼的说法，德州这个厂建完，加上澳洲和马来西亚的产能，可以精炼全球25%的稀土。

最后

中长期来看，等审批高峰过去后，我们不大会持续控制稀土出口量。

毕竟一旦我们减少出口太多，Lynas等厂商拿到的市场份额就上去了，我们的话语权就下来了。

背后的逻辑跟美国限制咱芯片一样——严禁高端芯片出口到中国，结果中国国产替代就开始频频发力。

我们还是更推崇「命运共同体」这个概念，所以稀土这张牌更多还是用在关键时刻。

投资方面，主要可以关注追踪中证稀土指数的ETF（比如稀土ETF基金，516150）或场外的ETF联接（比如A:011035，C:011036）。

最后照例来个一张图总结——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狐狸君raphael”（ID：shuai_investor），作者：很帅的狐狸，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