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辞职”之后，“过度就业”让欧美年轻人收入翻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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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场疫情对人类的冲击很大。其中之一便是让大家对工作有了新的认识。大家不再觉得工作只有一种模式了。他们觉得雇主对雇员的要求太多，有的开始各种消极的躺平，比如只愿做好份内工作的“安静辞职”（quiet quitting）。有的则是积极利用，既然企业都知道依靠单一收入来源不靠谱，为什么打工的就只能靠一份工作谋生呢？文章来自编译。
过度就业
这场疫情刚开始的时候，莎拉·墨菲（Sarah Murphy）接受了一个新角色，去担任一家科技公司的创意主管。但是，当她需要辞去这份工作到另一个行业另谋高就时……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说：“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无意义的竞争当中，我被困在某条职业路径上了，看不出有多少实现财务自由的机会。我知道，可以预期自己在职业生涯当中能取得一定的成就，可是有些目标我在接下来的 5 到 10 年内都无法实现。”于是她决定同时兼任这两个职位。（为了可以对自己的经历畅所欲言，墨菲要求化名。）
墨菲同时兼任两个角色的时间持续了大概有九个月——她需要在两台笔记本电脑之间来回滚动，并适时地将她的某个角色的 Slack 状态标记为“离开”。这场实验让她有机会在不需要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尝试一个新行业。她的年收入翻了一番多，达到近 20 万美元，这样的收入让她可以存下首付，并在美国房价最贵的城市之一买下了她的第一套房子。
墨菲是一名“过度就业者”——这场疫情爆发带动了远程办公的兴起，在远程办公的带动下，有些员工开始秘密从事一份以上的全职工作。这种现象因为一些奇闻轶事的传播而广为人知：有一下子打了 10 份远程工作，并计划在一年之内赚取 150 万美元的软件工程师，有“像玩俄罗斯方块一样调度日程表”来管理多份工作之间冲突的远程办公人士，团队成员分布在各地的初创企业领导则发现，自己的软件工程师原来还有第二份工作。
墨菲一度以为这种新颖的工作方式是自己偶得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尝试这种方式。但当她扮演起这种双面角色后不久，她就意识到有数十名知识工作者在做着完全一样的事情，而且还在网上讨论这件事。在 TikTok 上，打有 #overemployed 标签的内容的浏览量超过了 430 万。Reddit 的子版块（subreddit） r/ overemploy 拥有超过 89000 名成员，相应设立的 Discord 社区也有超过 32000 名用户；每天在活跃时段，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名新成员的加入。 这个 subreddit 以及 Discord 频道都位于 Overused 网站的旗帜之下，这是个资源中心，也是这种新兴工作运动的发源地。这些互联网社区与在线空间已成为大家尝试或考虑这种新的工作模式的生命线。
尽管“过度就业”这个词感觉很新奇，但如果你深入了解它的社区及其精神，这一切就会感觉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熟悉。尽管乍看之下过度就业者似乎是用多打几份工作来表达对奋斗文化的强烈抵制，但其实却是对许多早已进入主流的工作相关话题的呼应——包括对公司的失望，对垄断了员工时间和身份的工作的排斥。
为了自由
千禧一代和Z世代（Zoomer）普遍觉得自己无法在工作上取得成功，而人生是很难想象的。整个美国的通胀在持续上升，房租也随之飙升。住房供应十分不足，但住房支付能力却很低，美国主要城市的住房成本增长明显超过了工资增长。最近，普华永道对来自各行业的 700 名美国高管和董事会成员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一半的受访者目前正在裁员或计划裁员。由于经济不稳定已经迫在眉睫且挥之不去，撤销工作机会和裁员已成为老板的第一选择，而员工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在一个出了问题的经济体里，通过过度就业将收入翻番或翻三番这件事，仿佛是财务自由的新作弊码一样也就不足为奇了。过度就业欣然接受“在舒适的家中赚取额外稳定收入”的诱惑，同时又规避了无法满足许多人需求的那些不稳定的副业和零工工作。
从买房到积累可观的储蓄，像墨菲一样，许多过度就业者正在实现曾经看似遥不可及的财务里程碑。在 Discord 上面的一次对话中，一名成员大谈自己享受在同一天拿到两份薪水的感觉，而其他人则用一致的表示高兴的表情符号做出反应。在另一个叫做“2x-success-stories”的频道里，成员们讨论了自己品尝到的各种胜利果实，比如偿还了亲人的信用卡债务，比如通过拿到第二份工作给自己加薪 130% 或 200% 等。
但其中的许多胜果并不是物质上的。与直觉相反，支持者表示，多干活的想法——以及理论上每周工作 80 小时或更多（因为要多打一份以上的工作）的责任——不仅能让人获得财务上的自由，而且也能让人获得情感和职业上的自由。Discord 上的讨论会警告成员，当心一些公司的“危险信号”行为——如初创公司严格要求员工表现要满足预期，或者不必要的紧迫文化（cultures of urgency，在家办公让公司假设你会随叫随到，随时响应各种要求）。这些对话表明，大家对认为“职场与家庭有着相似之处”的这种想法越来越失望，成员们经常会把自己真正的家庭成员——比如配偶、小孩以及父母——摆出来，说这些才是他们的优先考虑对象，而不是对企业忠诚。人们普遍认为，许多工作不过是用服务换取报酬的手段，一旦对自己不再有利，就可以不要这份工作了。
没有道德顾虑
过度就业的人很少从工作当中去寻求自我实现和产生意义。许多人避开自己的职业抱负，给自己增加的是相对初级的额外工作，这样他们既能够完成工作，又无需承担更高职位所带来的责任。在 Discord 和 Reddit 上面，他们劝阻朝九晚五的人别想着从工作中寻找到满足感，说这个东西得到别处去寻找，要抵制企业对个人生活的侵犯，并鼓励他们在就业束缚之外去寻找意义。
虽说确实有人打 6 份工，但过度就业社区里的大多数人一般只干两份工作，目的是为了避免生活方式膨胀和费用攀升，并为个人或家庭的目标存点钱。许多人满足于在工作中躺平，不一定是因为他们很想利用公司，而是因为他们有过因一份工作劳累过度而导致倦怠的经历——因为干得多几乎没有收获回报。有人在一场讨论中提到想辞掉自己扮演的三个角色当中的一个，但另一位发帖人的回应比较实事求是：“不要辞职，放弃你的想法就行。”
由于有多份工作，这些发帖的人说他们从来都不会完全依赖于任何一份工作。这是拒绝将工作当作身份认同，而是将工作当作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且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退出策略、财务目标或将一切都打包进去的数字。在不确定的时期，过度就业能让人重新获得信心，找回积极性，给人以夺回权力的感觉。
墨菲对过度就业没有道德疑虑，认为这既合乎道德又是普遍现象。她说： “在我从小到大成长过程中，我妈妈一直都是打两份工，但我们不会感到奇怪，因为工人阶级都是这样的情况。但如果你是一名知识工作者，而且在打几份工作的话，这样就不道德了吗？不是的，如果你干完了自己的工作的话就不是。”
尽管如此，墨菲还是害怕自己打两份工的事情被发现，导致在疫情当中这两份工作都保不住。当她第一份工作所在公司准备要开人力资源会议时，她的焦虑达到了顶点。她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曝光。她开始脑补两家公司的人力资源协调员设法搭上线，知道了她的秘密，并毁掉她的生活，结果只有她要为努力取得成功和多存一点钱而受到指责。不过那场会议其实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真实的情况是：公司正在裁员，几年后她被解雇了。墨菲说：“我存了很多钱。这要感谢我偷偷找了第二份工作。”
互联网上正在对工作展开重新想象，并通过病毒式传播赢得了新的信徒，过度就业远非对工作唯一的再构想。越来越多反对工作的运动被记录在 r/ antiwork 上。自疫情爆发以来，这个 subreddit 的粉丝数量已经增长到超过 200 万；来自这个 subreddit 的帖子经常在 Twitter 上火起来。 2022 年底时，他们又将“安静辞职”（quietquitting，对自己的角色不满意的人选择留下而不是辞职，但干活只干到刚刚好，不愿多出一份力）推上了新闻热点的最前沿。（有些人将这种现象说成是完全不允许自己被利用。）FIRE 运动（财务独立，提早退休）已成为网上的主流民意，他们鼓励支持者将自己的收入最大化，同时缩减开支，好让自己能提前退休，或者更常见的是，可以让自己去干更有趣但不那么赚钱的工作。
所有这些工作模式都表达了一种不满，对现状以及对拥有一份全职工作通常意味着什么的不满。当老板代表组织工作管理不善时，其表现是无能甚至有害的，因为工作过度导致倦怠泛滥，大家可能会觉得自己最有成就感的工作与他们的开支不匹配。解决这些问题的策略各不相同，但潜在的推动力往往是一样的。
在名为 Overowned 的 subreddit 上面，有人对“反工作支持者”与“过度就业支持者”的区别进行了讨论。有人说“反工作与过度就业有一样的地方。但反工作谈的是这套系统是如何针对员工的，认为我们应该拆除这套体系。 而过度就业尽管也认为这套系统对员工不利，但应对之道却是‘看看怎么利用它吧。’”
Isaac P 是过度就业社区的创始人（用的是化名），他自己就担任了两个全职角色。他认为关于过度就业的道德伦理，相关的负面对话不是由从中有所收获的员工主导的，而是由可能会失去一些东西的企业主所主导的。他认为，对于企业来说，依赖于单一来源的收入是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但个人却往往处在这种困境之中。 Isaac 说：“这方面的主流想法仍然由拥有话语权的人，那些风险投资家、创始人，甚至是小企业主来驱动。但只要头脑正常，任何一家企业都不会让自己处在那种境地（只依靠单一收入来源）。那员工为什么就要置身于那种境地呢？如果你把自己当作“有限公司”或“家族企业”，像个企业一样去思考的话，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过度就业不仅仅是一种工作方式。在许多认为公司背弃了员工的人看来，这是一种个人主义和自力更生的意识形态。 在谈到企业对员工的额外要求以及多份工作如何赋予员工拒绝这种要求的权力和保障时，Isaac 说：“很多人想浪费你的时间，对此你可以说不。”他列举了人们本可以选择去做的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比如接孩子放学、做饭或照顾年迈的父母。 “这场疫情让很多人意识到了人生有更重要的事情。”
延伸阅读：
译者：box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