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翔创始人前妻开直播：一边哭诉荣兰祥，一边吸粉带货

直播间里，59岁的孔素英化着淡妆，短发，大多数时候会戴上细框眼镜和一串硕大的珍珠项链。几乎每次直播，她的穿着都不会重样，背景往往是窗帘。

在这里，她除了和妹妹一起讲述“蓝翔往事”外，也会教直播里的女性如何跟老公“留一手”、如何拥有家庭地位——她觉得自己就是吃了这个亏，没给自己留条后路。

讲到动情处，她的表达显得笨拙，甚至落下泪来。

直播时，讲到动情处，孔素英姐妹俩会声泪俱下（摄影：凤凰WEEKLY财经） 

尽管初入直播行列，但新人孔素英并不是一个让粉丝陌生的“素人”。观看直播的人大都知道她的身份——山东蓝翔技师学院校长荣兰祥的前妻，至今已沦落为“一无所有”甚至还被女儿实名举报的悲惨母亲。“荣兰祥前妻”和“蓝翔”是孔素英必要的标签，但为了防止直播间被封，她极力避免提及这些敏感字眼。必须要提及荣兰祥这个人时，孔素英和粉丝都心领神会的以“挖掘机”这个称号去指代。

自2014年荣兰祥与孔素英的离婚风波后，其家庭内部矛盾因为包括蓝翔技师学院、商丘天伦花园小区等财产分配问题而升级。荣兰祥曾亲手把孔素英和几个子女送入牢狱。后者出狱后，则通过“线下+线上”的方式对荣兰祥进行实名举报。更狗血的是，2022年4月，女儿荣婷出面，实名举报母亲卖房转移财产。在孔素英看来，这是荣兰祥对她此前举报的反击——让女儿成为他的傀儡，在网上实名举报母亲。

每次风波，荣兰祥很少回应质疑。只有在2014年10月接受媒体采访时，荣兰祥透露，因为其个人原因，影响到学校半年损失1.8亿。同年12月，针对超生问题以及他本人的身份证问题，荣兰祥公开发表致歉声明。近日，《凤凰WEEKLY财经》多次联系荣兰祥本人，但其电话始终处于无法接通或无人接听的状态。

“学习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山东蓝翔技师学院这句曾经耳熟能详的广告语，在荣兰祥一家的“内斗”和举报风波后，已被网友调侃为“家族内斗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荣兰祥与孔素英曾一手打造的“蓝翔神话”，也因为家庭矛盾，被这对夫妻亲手毁掉。

“主播”孔素英

直播间里的孔素英更像另外一个人：知性、沉稳、不善言辞。和她一同出现在直播间里的，还有她的三妹妹孔素梅。与孔素梅泼辣、敢言和善于讲故事的直播风格相对比，孔素英更显得安静寡言。

直播中的孔素英和三妹妹孔素梅（摄影：凤凰WEEKLY财经） 

大多数时候，都是孔素梅在讲述姐姐和前姐夫的蓝翔发家史，孔素英在一旁补充故事细节或纠正妹妹记错的地方。为了增加直播间人气，她会拿着另一部手机，用大拇指不停地点击她和妹妹的直播间屏幕。她们不会倡导刷礼物，但会号召粉丝刷人气票。

做直播，是孔素英想出的网络视频实名举报荣兰祥之后，又一长久之计——这样她就可以随时通过直播的方式，爆料荣兰祥的过往。起初，有人质疑孔素英直播的另一目的是为了带货。对此，孔素英接受《凤凰WEEKLY财经》采访时并未否认。从7月初开始做直播到现在，仅孔素英自己的账号已吸粉近7万人，并开始带货洗衣液、纸巾、菊花茶等商品。

她们的直播间起初经常被封。两人琢磨了一阵子后，开始回避“蓝翔”“荣兰祥”“离婚”“法院”这些敏感词汇，孔素英则会减少在直播间里落泪。控制不住时，也会被妹妹及时劝阻。有时，她还会请来直播“嘉宾”——她的父母，二老时不时站出来印证荣兰祥的过往“劣迹”。

刚开始直播时，孔素英也会让父母出现在直播间里（摄影：凤凰WEEKLY财经）

孔素英和荣兰祥都是河南商丘市虞城县人。被前夫送进监狱再出狱后，孔素英一直生活在商丘市，偶尔会回到虞城老家与父母生活。她自称其没有任何财产和收入，在商丘生活也都是靠家人帮助。至于具体住在哪里，生活环境如何，对外只称“不方便”前往。通过直播间，也很难看出她的居住环境。大多时候，孔素英和妹妹都是以窗帘为直播背景，直播预告的短视频也大多是在公园等室外录制。

唯一可以让人前往的住所，是一处位于商丘市中心的房子——孔素英说，那是她的五妹妹家。家里住着五妹妹的一儿一女以及偶尔去住一段时间的她的父母。房子并不小，但屋内极乱，客厅被空纸箱、旧衣服、破沙发、落满灰尘的电视以及小孩满墙的乱涂乱画占据着。

孔素英说，不向外人透露自己的真实住所，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防止荣兰祥通过各种手段找到她。至于她声称掌握的荣兰祥证据原件，则已经被她分别放在了一些“安全地方”。

“他是我的天，我特别崇拜他”

荣兰祥的名字被回避了，但取代这个名字的“挖掘机”仍然充斥着直播间。大部分时间，孔素英和孔素梅都在讲着这段婚姻中的爱恨纠葛，因为故事太多，每次直播只能讲一个主题。

“他就是我的天，我特别崇拜他。他特别会说，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他叫我上东，我不敢上西。”按照孔素英的说法，1985年，经人介绍，她与荣兰祥相识，次年二人结婚。而法院判决书则显示，孔素英与荣兰祥是在1987年11月16日登记结婚。

孔素英与荣兰祥的结婚证，结婚证上写的也是荣兰祥的本名（摄影：凤凰WEEKLY财经） 

孔素英称自己出生于1963年，荣兰祥的真实年纪比她大一岁，今年是荣的本命年。但目前荣兰祥对外所称的年纪比她小一岁，孔素英告诉记者，荣兰祥存在年龄与籍贯造假的情况，甚至而荣兰祥也并非其本名。在孔素英提供的一张发证日期为1986年9月26日的结婚证书上，荣兰祥的原名为荣毅田，荣兰祥是其后来改的名字。山东蓝翔技师学院的名字也取自“兰祥”。

当初，孔素英的婚事，娘家人并不同意——他们觉得荣兰祥配不上她。因为荣兰祥家并不富裕，还是单亲家庭。而那时的孔素英除了人长得不错以外，还有裁缝的手艺，19岁时就开了自己的裁缝店。但即使上门说亲的队伍再长，孔素英还是认准了荣兰祥，她觉得荣兰祥年少时就在外打工见过世面，还学过木工和刷油漆的手艺，能吃苦，“脑袋瓜也好使。”

孔素英认为的、丈夫身上的这些优点 ，的确让后来两口子的生活蒸蒸日上。

创业的想法，是在婚后产生的。因为操办婚礼，两人欠了不少外债。更深层的原因是，两人都觉得凭借着自身的手艺，一定要出去闯一闯。

初到济南，他们先是承包了一所学校的食堂，但五个月下来，并没有赚到钱。当时，孔素英生了第一个孩子。孩子满月时，父亲孔令荣去济南看望女儿，并劝两人说开饭店不赚钱，可以考虑开个培训班。

孔素英告诉《凤凰WEEKLY财经》，就是在父亲的建议之下，有了最初的“蓝翔”。而学校的第一笔启动资金3000元，也是来自父亲的支持。

孔素英翻看自己曾经编写过的服装教材

蓝翔过去曾使用的服装教材，都是孔素英自己编著的（摄影：凤凰WEEKLY财经）

这其中，投入成本最高的，是孔素英的裁缝班。当时每台缝纫机200多元，他们总共买了10台。之后两人在济南简单租了一间教室，孔素英教裁缝，荣兰祥教油漆。

孔素英记得，裁缝班第一个月就招了100多人，而油漆班只有二三十人。“一天要教4个班，白天上课，晚上要去看车间实习和编写教材。”孔素英说，那时的她忙得最多的就是教学。而因为油漆班学生少，所以招生主要由荣兰祥负责。没钱打广告，荣兰祥就骑着自行车到处贴小广告。而缝纫班也渐渐成了“蓝翔”的主打专业。

随着招生人数增多，人手也越发吃紧。孔素英就让父亲孔令荣在老家帮忙找人——帮忙贴小广告、去火车站接外地来的学生以及教裁缝课的老师。

因为报名的人太少，油漆班不到一年就停止招生了，之后，蓝翔又顺应社会发展需求开设了沙发班和理发班。“社会上需要什么人才就开什么班。”孔素英称，这也是蓝翔始终坚持的“盯着市场办教育”的办学理念。随着招生人数增多，蓝翔原本的租下的教室已经无法满足，又继续租下不同的校区和实习车间。

孔素英觉得自己是蓝翔的功臣——如果学校创办之初没有她的裁缝班，也不可能有后来的蓝翔。在短视频平台的注册名上，她也对外宣称自己是蓝翔的创始人之一。

山东蓝翔技师学院校园官网显示学校的创办时间为1984年。而按照法院判决书上显示的时间，孔素英与荣兰祥结婚是在学校创办3年后。这意味着，蓝翔并非孔素英所说是两人婚后创办。

“他不会跟我离婚，离婚也要分我一半的财产”

蓝翔的又一次巅峰，是在2006年。这一年，知名演员唐国强成为了蓝翔代言人。

“学习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这成为当时最为洗脑的广告语之一。而蓝翔的广告在电视台播放频率有多高，现实中的招生情况就有多火爆。而对于后来蓝翔发生的事情，唐国强也曾在近些年的某脱口秀节目中吐过槽。

据孔素英介绍，蓝翔当时都是流水班——学生多大年纪的都有，随到随学，一年能毕业好几届。而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荣兰祥就开上了40多万的豪车，后来的身家更有几十亿。而在1996年，为了专心照顾孩子和老人，孔素英退出了学校的管理工作，只是在每年年底时审核学校的财务情况。

在孔素英退出学校管理前的1993年，孔素梅在学校发现姐夫婚内出轨了一位女老师，并现场抓包。事后，女老师离开了学校。而荣兰祥在寻求孔素英原谅的同时，以当时学校缺老师为由，提出希望可以把女老师再次请回学校。孔素英最终答应了。

那之后，孔素英发现，荣兰祥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甚至把“小三”带回家中。与此同时，她也发现，荣兰祥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疑心很重，甚至因为一点小事就打她。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家暴也许是荣兰祥想要迫使她主动提出离婚的一种方法。

孔素英说，荣兰祥甚至不许她与异性接触。一次，她因为身体不舒服，在保姆的陪同下去楼下按摩店按摩。荣兰祥回到家中发现妻子不在，便在孔素英回家后对她大打出手。在那次家暴中，孔素英从楼梯上摔下造成骨折。也正是那一次，孔素英第一次有了自杀的念头。

孔素英左胳膊上的伤疤，就是荣兰祥对其家暴用刀砍伤的（摄影：凤凰WEEKLY财经）

2007年，荣兰祥还曾拿菜刀对孔素英的背部和胳膊分别砍了3刀和一刀，至今后者胳膊上仍留有伤疤。而在孔素英向法院提交的病例证据中，也证明荣兰祥曾对其实施家庭暴力。

2009年，两人开始分居。一年后，孔素英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但在孩子的劝说下，撤回起诉。2014年，孔素英第二次提起离婚诉讼，但在法院审理期间以及荣兰祥同意离婚后，她又撤回了起诉。对此，孔素英的解释是，除主要怕影响孩子外，也担心两人的离婚会影响到蓝翔学校的声誉。

同年10月，荣兰祥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2016年7月，济南市天桥区人民法院准予两人离婚。

荣兰祥、孔素英与三个子女的合影中，因为当时两人在闹离婚，荣兰祥像外人一样，并未与家人紧挨着（摄影：凤凰WEEKLY财经） 

“他不会跟我离婚，离婚也要分我一半的财产。”孔素英以为自己会和荣兰祥平分财产，实际上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判决书显示，在北京、青岛、济南、商丘等地都有夫妻二人的多套房产，此外，他们在美国还有一套别墅。

荣兰祥称，孔素英曾在美国西雅图购买别墅一套，价值约500万人民币，相关购房手续都在孔素英手中。庭审中，孔素英承认其购买别墅一事，但拒绝提供该别墅的具体信息及相关购房资料。

另外，针对蓝翔学校，在判决书中荣兰祥认为，蓝翔学校在山东省民政厅备案的学校章程中明确规定了办学结余和积累只能用于增加教学设施和改善办学条件，不得分红，不得取得合理回报。另外，学校用地是国家无偿划拨的教育用地性质，且国家对民办学校的学生学费进行预算内财政拨款，故蓝翔学校的财产不属于荣兰祥与孔素英双方的夫妻共同财产。

而在2015年12月，蓝翔学校对章程进行了修改，新章程载明：学校举办者是荣兰祥，学校开办资金500万元；在学校依法登记后，成为学校的独立法人财产，由学校独立支配。

此外，判决书还显示，在2010年6月9日晚上，孔素英曾派人抢走位于济南市趵突泉北路济南荣氏玉尊珠宝有限公司价值3000万元的珠宝，荣兰祥后已报案。孔素英则称，珠宝是孩子的，她对“派人抢走珠宝”一事不清楚。

被牵连的人

在这场漫长且复杂的婚姻纠葛中，被牵连进来的人并不在少数。

位于河南商丘市的天伦花园小区就是其中之一。而该楼盘的开发商，也正是此前法定代表人为荣兰祥的山东蓝翔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当时房子的估值在1.8亿元左右。

为争夺这一重要财产，2014年9月5日，该小区门口发生了“跨省打架”一事——荣兰祥一方带着山东蓝翔技师学院的职工、学生以及社会人员从济南市赶到商丘市抢夺房产。而此前一直守在该小区的孔素英的父亲孔令荣也在这次打架事件中受伤。孔家一方的多个人，也因犯聚众斗殴罪被法院判刑。

而在“跨省打架”事件发生前的2014年6月19日，荣兰祥曾出具一份证明。证明中称，荣兰祥名下所有山东蓝翔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及河南天伦花园项目、山东蓝翔职业技术培训学院等全部资金资产和债权债务归子女所有。

也正是在持有这份证明的前提下，孔素英和她的三个女儿，将天伦花园小区的351套房子卖给当地市民。购房者在买房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家的房子因为孔素英与荣兰祥的离婚纠纷而被法院裁定查封。2019年，法院以该小区进行房地产拍卖为由，责令该小区占有人限期搬出。

花钱买房的人自然不肯搬出，但因为房子产权存在问题，所以购房者们的权益并未能受到保护。一些不肯搬出的购房者甚至还因此被网上通缉和入狱。

也正是因为卖房子，孔素英和三个女儿因犯非法处置查封的财产罪入狱。

自此，在网络上，荣兰祥成为一个“狠人”——为了财产，一个男人可以亲手把自己妻子和女儿送进监狱。

孔素英与荣兰祥发生离婚后，她几乎把荣兰祥的照片都毁掉了，这是留下的不多的几张（摄影：凤凰WEEKLY财经）

因此被牵连的人，还远不止这些。

孔素英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4个弟弟和妹妹。因为蓝翔的成功，孔素英一直是家中骄傲，也确实为家人生活带来了很大改变。比如孔素梅一直在蓝翔工作，主要负责广告业务投放。而因为孔素英的弟弟没有工作，荣兰祥找人帮忙安排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夫妻矛盾升级后，逐渐上升为两个家族之间的矛盾，孔素英的家人也开始受到波及。

“失败”的母亲

孔素英和荣兰祥共育有6个孩子。除老三和老六为男孩以外，其余几个均为女孩。

今年4月，在网上实名举报母亲孔素英的荣婷排行老五，是她最小的女儿。在举报视频中，荣婷称母亲孔素英在媒体上所说的情况均不属实，其非法处置位于商丘市的天伦花园小区房产实际的目的是想转移卖房款。而孔素英早已持有美国绿卡，在美国西雅图还有一套别墅。

“我不埋怨孩子，孩子是无奈的。”孔素英理解孩子们的苦衷，她觉得网上实名举报母亲并不是女儿的本意，而是荣兰祥在背后所指使的。荣婷也是此前被荣兰祥送进监狱里的女儿之一，2021年9月才出狱。在孔素英看来，对于荣兰祥所指使的事情，孩子们不敢不做，因为害怕父亲会再次把她们送进监狱。

1987年，孔素英与荣兰祥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此后直至1993年，孔素英几乎每年都会生一个孩子。为了逃避政策限制，两人把孩子的户口落在老家的亲戚家中。

6个孩子出生的那段时间，正是蓝翔的初创阶段。孔素英除了要照顾孩子，还要忙于学校事务。而在子女的教育上，两人也肯投入——6个孩子中，有4人都曾出国留学。

而孔素英与荣兰祥之间的矛盾纠纷，也导致孔素英与子女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孔素英称是因为荣兰祥不允许子女们和母亲接触，怕他们偷着给母亲钱，怕孔素英一旦有了钱，就会继续和他打官司。

身为母亲，孔素英说，她最遗憾的，就是孩子的终身大事，目前除二女儿以外，其余5个子女均未结婚。很多子女在谈恋爱阶段，都因为荣家一方的家庭纠纷矛盾，致使迟迟不能与对方谈婚论嫁，只能分手——这让孔素英深感内疚。对于蓝翔未来的接班人问题，孔素英说，荣兰祥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而她始终不想因为其与荣兰祥之间的事情而影响到“蓝翔”这个品牌。

“心情不好，长期失眠，直播能说说话聊聊天。”孔素英说，她会坚持一直“反击“下去，而直播就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方式之一。近两个月的直播后，孔素英的直播间愈发热闹起来，有时，她会和妹妹一起摆弄一个挖掘机玩具，用来讽刺荣兰祥；而有时，还会随手拿出一个开着口的葫芦，寓意迟早要“收”了前夫。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凤凰WEEKLY财经”（ID:fhzkzk），作者：王皓，36氪经授权发布。